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丧幡,沉沉地覆盖住了镇北侯府。
白日的喧嚣与混乱已然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禁锢。府门被贴上交叉的封条,虽因“侯爷尚未归案,需详加审讯家眷”而暂未将所有人下狱,但手持长戟的禁卫军如同幽灵般守住了每一个出口、每一段围墙。府内之人,已成瓮中之鳖。
曾经丝竹不绝、笑语喧阗的府邸,此刻只剩下风吹过破损窗棂的呜咽,和隐约传来的、被极力压抑的啜泣。抄家后的狼藉随处可见:碎裂的古董瓷片混着被撕毁的书画散落廊下,箱笼被翻倒,衣物凌乱地抛洒在地上,如同这个家族骤然倾颓的尊严。
宋清辞没有留在自己的闺房。那里太过精致,太过柔软,会让她想起不久之前那个还被父兄宠爱、被未婚夫捧着的自己,那回忆如今像淬毒的匕首,绞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此刻,正跪在镇北侯府的祠堂里。
这里是唯一没有被禁军过多践踏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那份属于先祖的肃穆,连抄家的兵士也有所顾忌。森然的牌位层层叠叠,从开国时因军功封侯的始祖,到一代代戍守边关、马革裹尸的宋家儿郎,静静地矗立在幽暗的烛光里,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家族最新的罹难者。
冰冷的青石板地面,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裙,直刺入骨。但宋清辞浑然未觉。
她挺直的背脊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目光逐一掠过那些镌刻着荣光的名字,最后,定格在最前方那个空着的位置——那里,本该属于她的父亲,宋峥。
“父亲……”她无声地默念,眼前浮现的是父亲离家赴北境前,抚摸她的头顶,那双因常年握刀而布满厚茧的大手传来的温度,“阿辞,家与国,为父便交给你了。照顾好母亲和安儿。”
家与国……
如今,国诬父亲通敌,家已被抄没。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但仅仅只有这一滴。她迅速抬手,用指腹狠狠揩去眼角的湿润,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吹得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的火苗猛地摇曳了一下。
软弱,是此刻最无用的东西。
“吱呀——”一声轻响,祠堂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
母亲林氏端着一个小小的食盘走了进来,她换下了一身华服,只穿着素净的棉布衣裙,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忧惧,但在看到女儿挺直的背影时,她强行挤出了一丝柔和的微笑。
“阿辞,一天水米未进了,喝点粥吧。”林氏将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薄粥放在她身边,声音沙哑。
宋清辞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望着牌位,声音低哑却清晰:“母亲,您信父亲会通敌吗?”
林氏的身子猛地一颤,眼泪几乎瞬间夺眶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哭出声来。她走到女儿身边跪下,握住那只冰冷的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信!你父亲是什么人,你我皆知!他若有意反,北境早非朝廷所有!这定是……定是奸人构陷!”
“是啊,奸人构陷。”宋清辞重复着,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可这构陷,就要成了压垮我宋家的巨石。陛下下令三司会审,朝中无人敢为我宋家发声,赵逸……他今日的嘴脸,母亲也看到了。我们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无人会来救我们。”
林氏闻言,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哽咽道:“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等你父亲被押解回京,我们……”
“等死?”宋清辞终于转过头,看向母亲。祠堂幽暗的烛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冷酷的坚毅,“不,母亲,我们不能等死。”
她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力道大得让林氏感到一丝疼痛:“父亲一生磊落,绝不能背负叛国的污名死去!宋家的门楣,不能就此倒塌!清安还小,他的人生不能断送在这里!”
“可我们……我们只是内宅妇人,能做什么?”林氏茫然无助,抄家圣旨一下,她所有的依仗和世界仿佛都崩塌了。
宋清辞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那双白皙纤长,却因自幼习武而指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上。这双手,能挽强弓,能舞长剑,能解读父亲标注的舆图沙盘,为何就只能困于内宅,等待命运的屠刀?
一个在心底盘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疯狂而大胆的念头,此刻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祠堂里沉郁的檀香和冰冷的空气一同吸入肺腑,化为勇气。
“母亲,”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离开京城。”
林氏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话:“离开?阿辞,你疯了!外面全是禁军,我们如何离开?就算离开了,天下之大,我们又能在何处容身?一个罪臣之女……”
“不是‘我们’,母亲。”宋清辞打断她,目光灼灼,“是我一个人离开。而且,不是以罪臣之女宋清辞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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