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性的白光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刚才涤荡星河的净化只是一场集体幻觉。指挥塔平台空无一物,曾经狰狞的“黑曜石”舰队、不可一世的‘马歇尔’、以及那决定命运的几何核心,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种被彻底“清洗”过的、近乎虚无的寂静。连星辰都似乎黯淡了几分,默哀着那场壮烈的牺牲。
“幽灵号”孤零零地悬浮在这片过于干净的空域中,像是一艘被遗弃的灵船。舰桥内,警报声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几乎压垮心脏的静默。
“磐石”依旧保持着敬礼的姿势,粗壮的手臂微微颤抖,那双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眼睛,此刻盈满了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敬意。他缓缓放下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记录时间点。标记此坐标为……‘守护者之殒’。”
“隼眼”瘫坐在操作席上,双手捂着脸,肩膀无声地抽动。他一直以冷静和观察力自傲,却没能看透那最终计划的残酷真相,更没能阻止。
“火花”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面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眼赤红,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非得牺牲……非得是最好的人……”他的愤怒无处宣泄,只能化为无力的哽咽。
“医官”默默地看着窗外那片空寂,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悲伤、震撼,还有一丝作为科学家对那终极净化力量的敬畏。他轻声说:“他们选择了……最有效,也是唯一能保护一切的方式。那不是牺牲,是……升华。”
悲伤在船舱内弥漫,但现实的压力很快便重新降临。
“幽灵号”的损伤警报再次微弱地响起,能源读数持续低落。他们失去了领袖,失去了方向,漂浮在未知的星域,身后是否还有追兵也未可知。
“磐石”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感压回心底。他是现在军衔最高的人,他必须接过担子。“‘隼眼’,扫描周边星域,寻找任何可能的跳跃点或宜居星球。‘火花’,优先修复生命维持和推进系统。‘医官’,检查舰上所有储备。”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厚重的疲惫。
“是,长官。”三人勉强振作精神,投入到生存的本能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微弱、但完全陌生的信号,被“幽灵号”受损的传感器捕捉到了。它并非任何已知的通讯协议,更像是一种……生物能脉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生机。
“长官!”隼眼惊疑地盯着屏幕,“收到未知信号源!非常微弱,但……很奇特。它似乎在……引导我们?”
信号指向的,是一颗位于这片荒芜星域边缘、从未被星图记录的蓝色星球。从初步扫描来看,它生机盎然,拥有着液态水和稠密的大气层。
一种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希望在众人心中萌生。在那场连物质都能湮灭的净化之光中,阿尔伯特和夕语真的彻底消失了吗?那道融合了“钥匙”与“伤痕”、蕴含了他们全部生命与意志的光芒,是否真的留下了一丝……奇迹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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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那颗遥远的蓝色星球深处。
这是一片被巨大蕨类植物和发光真菌覆盖的原始森林,空气湿润而清新,充满了泥土和生命的气息。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透过叶隙洒落。
一点微光,如同飘零的蒲公英种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棵最为巨大、形态奇特的古树之中。这棵树的树干呈现出晶莹的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光点在缓慢流淌,与周围的植被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时光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
终于,在那晶莹的古树内部,两个极其微弱的意识,如同沉眠后初醒的婴儿,开始了第一次“交流”。他们没有形体,甚至没有完整的记忆,只剩下最本质的情感烙印和认知核心。
【……阿尔……?】一个意识如同涟漪般荡漾开,带着一丝迷茫和确认。
【我在。】另一个意识回应,稳定而温暖,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尽管这磐石如今只是一缕微光。【夕语……我们……还在。】
【这里……是哪里?我们变成了什么?】夕语的意识传递出好奇而非恐惧。她能感觉到周围无边无际的生命脉动,能“听”到森林的呼吸,能“看”到能量在植物和大地间流动。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融入万物的体验。
【不知道。】阿尔伯特的意识更为凝练,他在尝试感知和解析。【我们的物质形态确实消失了。但意识……以某种能量形式,依附于这颗星球的生命网络,或者说……是这棵奇特的树。】
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仿佛是两个交融的旋律,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和弦。记忆在缓慢复苏,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们新生的意识之海——最后的相拥、净化之光、决绝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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