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曜端起酒壶,给对面的王保保满满斟上了一杯。
酒液清冽。
“侯爷,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徐景曜压低声音。
“只要您帮我把这出戏唱圆了,那至尊金卡,回头我就让人送到府上。以后您去水云间,那就是回自己家,想怎么泡就怎么泡,想点几号技师就点几号技师!”
“成交!”
王保保也不含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气干云地抹了把嘴。
“你小子放心去吧。抓耗子这种事,我在草原上那是童子功。只不过以前抓的是偷羊的狼,现在嘛……抓的是偷腥的狗。”
“得嘞,那我就不打扰侯爷雅兴了。”
徐景曜拱了拱手,没有走正门,而是顺着太白楼的后楼梯,悄无声息地溜了。
他不能在场。
若是让福寿那个狗奴才看见他在场,这戏就不好往下演了。
有些事,还得借这位凶神恶煞的海西侯之手,才能把那背后的牛鬼蛇神,给吓出原形来。
……
徐景曜走后,雅间里只剩下了王保保一人。
他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重新拿了个干净杯子,自斟自饮起来。
那双耳朵竖了起来,死死地锁定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的动静并不大。
显然,那是两个心里有鬼的人,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分赃和叮嘱。
“……回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银票。”
“是是是,小的明白……”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吱呀——”
隔壁的门轴发出了一声轻响。
王保保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半空。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一前一后,正往楼梯口走去。
“来了。”
王保保将杯中残酒泼在地上,祭奠了一下即将倒霉的某些人。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威风凛凛的麒麟服,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他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屏息凝神,算准了那脚步声经过自己门口的一瞬间。
“砰!”
王保保猛地推开房门,身躯不管不顾地往外一撞!
“哎哟!”
走廊里,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那个走在前面的瘦削身影,猝不及防之下,被王保保这一撞,直接给撞飞了出去,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后背狠狠地磕在了走廊的栏杆上,疼得龇牙咧嘴。
“混账!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撞本公子?!”
那个被撞飞的瘦削男子,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股子纨绔子弟的嚣张劲儿就先上来了。
他捂着被撞疼的肩膀,跳着脚大骂:
“瞎了你的狗眼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在这金陵城里,还没人敢这么走路不长眼!信不信我让你……”
他的骂声,在抬起头,看清眼前这尊塔的瞬间,戛然而止。
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要命的是……
这大汉身上穿的,是一袭绣着麒麟图案的武官服!
麒麟服!
那是公侯伯爵,或者二品以上大员才能穿的赐服!
在这金陵城里,能穿这身皮的,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就能震塌半边天的狠角色?
那瘦削男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他不是傻子。
他爹教过他,在京城混,最要紧的就是招子放亮点,有些人,是他爹都惹不起的。
“大……大人……”
男子刚才那股嚣张劲儿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谄媚。
他连忙躬身行礼。
“晚辈……晚辈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晚辈该死!该死!”
王保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前倨后恭的小白脸,心里一阵腻歪。
这就是大明的文官子弟?
软骨头。
“你是哪家的?”王保保问道。
“晚……晚辈……”那男子咽了口唾沫,赶紧搬出自家老爹来当挡箭牌,“家父……家父乃是御史中丞,涂节。”
“涂节?”
王保保眯了眯眼睛。
这个涂节,他有印象。
御史中丞,正二品,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一把手御史大夫空缺)。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此人是胡惟庸的铁杆心腹,是淮西党在言官系统里的头号打手!
好啊。
徐景曜那小子猜得没错。
这耗子背后的主人,果然是冲着魏国公府来的,而且来头不小!
“原来是涂中丞的公子。”王保保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怎么?涂公子这大晚上的,不在家读书,跑到这酒楼里来……私会?”
“不不不!不是私会!”涂公子吓得连连摆手。
“晚辈……晚辈只是来……来见个朋友,喝杯水酒,喝杯水酒……”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地给缩在角落里的福寿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躲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
王保保的眼睛,早就越过了涂公子,锁定了那个想把自己缩进墙缝里的门房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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