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六年的金陵城,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圈。
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大明都城的权贵坊巷里,竟然变得静悄悄的。
虽说有着宵禁,但不至于各家各院也一点声没有吧?
那些平日里车水马龙的高门大户,此刻大多门庭冷落,只有看门的家丁守着空荡荡的宅子打瞌睡。
人都去哪儿了?
都去水云间了。
自打开业之后大部分权贵带头“体验”了一把,并给出了五星好评之后,“水云间”的名号,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勋贵圈。
再加上里面那套由徐景曜亲自操刀的“地暖系统”,这地方简直成了寒春里唯一的热土。
外头是春寒料峭,冻得人缩手缩脚。
里面是温暖如春,穿着单衣都嫌热。
于是,一个诡异的现象出现了。
这帮平日里最讲究规矩体面的国公、侯爷、伯爷们,一个个都患上了“恐归症”。
下了朝,不回家,直奔水云间。
泡个澡,搓个背,往那暖烘烘的雅间软塌上一躺,谁还愿意回那冷冰冰的府邸去受罪?
这一来二去,过夜的雅间,价格直接被炒上了天。
一晚上,纹银五十两!
这可是洪武年间!
这时候的官员俸禄,那是出了名的低,而且大部分还是发粮食。
要是放到明朝后期,一个正四品的知府,一年的纸面俸禄折成银子,撑死也就六七十两。
也就是说,在这水云间里睡一觉,就能睡掉一个知府大半年的工资!
这哪里是销金窟,这简直是碎钞机!
按理说,这种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的地方,在那个崇尚节俭的年代,绝对会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是吸血鬼,是为富不仁。
可怪就怪在,金陵城的百姓们,提起“水云间”,非但没有半点仇富的心理,反而一个个竖起大拇指,眼神里满是羡慕和向往。
恨不得把自家的祖坟都刨了,看看能不能冒出点青烟,保佑自家儿孙能进那里去……当个伙计。
为什么?
因为徐四公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水云间后院,每逢月底,那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张二狗!出列!”
管事手里拿着账本,高声喊道。
一个穿着整洁青布短打,满面红光的年轻汉子,乐呵呵地跑了出来。
他原是城南棚户区的混混,如今却是水云间负责烧锅炉的一把好手。
“这个月,全勤,无差错,锅炉烧得好,客人夸水温合适!”管事大声宣布,“月钱一两!外加……白面五斤!猪肉一斤!领赏!”
“谢四公子!谢管事!”张二狗激动得浑身发抖,扛起那袋面,拎着那条肥得流油的猪肉,在周围一圈眼红得快要滴血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了下去。
一两银子!
这在当时,足够一家五口人,舒舒服服地过上个把月!
更别提还有那实打实的面和猪肉!
在这个大部分百姓还在为了温饱挣扎的年代,水云间的一个烧火伙计,过得比有些小地主还要滋润!
不仅如此,徐景曜还定下了规矩:凡是水云间的员工,每逢换季,以此发放两套新衣裳,布料都是厚实的棉布,若是生了病,还能去指定的药铺抓药,费用由柜上报销一半!
这哪里是去做工?
这分明是去享福啊!
徐景曜站在二楼的栏杆后,看着下面那欢天喜地的发薪场面,手里端着茶杯,心里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景曜,”身后的秦王朱樉,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不解地问道,“你这手笔是不是也太大了点?我看了账本,咱们这一个月的人工费,都快赶上大部分的收入了。”
“是啊,”一旁的邓镇也跟着帮腔,“我听那帮言官私下里都议论疯了,说你这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呢。”
“收买人心?”徐景曜冷笑一声,“我这是在救命。”
他看着下面那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伙计们,低声说道:“殿下,邓兄,你们信不信,要不是我怕陛下那边不好交代,硬生生地把这工钱给压了一半……”
“压了一半?!”朱樉瞪大了眼睛。
“对。”徐景曜点了点头,“若是按我原本的意思,这群伙计的月钱,起码得给到二两!”
“二两?!”邓镇手里的苹果都吓掉了,“那……那岂不是比那些县官赚得还多?!”
“是啊。”徐景曜叹了口气,“要是真给那么高,那咱们这水云间,恐怕第二天就得被陛下给封了。县官十年寒窗苦读,还不如一个搓澡的赚得多,这让朝廷的脸往哪儿搁?让读书人的脸往哪儿搁?”
“所以,我只能忍痛,给他们定了这么个低价。”
朱樉和邓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以前只知道徐景曜会赚钱,会搞怪。
可直到今天,他们才发现,这位兄弟心里装着的那个“道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也……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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