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山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动作放得极缓，生怕惊醒炕上熟睡的人。他悄悄拉开房门，又顺势轻轻带上，门轴转动时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院子里还浸着晨露的湿气，空气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与梨花的甜香。
他走到院角的井边，拿起挂在井架上的水瓢，弯腰崴了半瓢清冽的井水，缓缓倒进一旁的搪瓷洗脸盆里。拿着水盆走到梨树下，他将盆子放在树根旁的青石板上，掬起一捧凉水往脸上泼去，晨间的凉意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困意。
此刻的梨树美得惊心动魄，枝头的梨花洁白如雪，每一片花瓣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花瓣边缘滚落。阳光穿过花瓣，将露珠映照得愈发璀璨，这便是诗中“梨花带雨”的绝美意境吧。张念山抬起头，目光在雪白的花簇间流连，他从前并未觉得这棵陪伴自己长大的梨树有何特别，可如今看着这满树繁花，心中却生出几分珍视——说到底，还是爱屋及乌。只因他的媳妇初见这棵梨树时，眼里闪烁着惊艳的光，所以这棵树便也成了他心头的偏爱。
洗过脸，张念山转身走进东屋，张国华已经收拾好了种地的农具，正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爸，咱走吧，趁着早上凉快，把剩下的地种完。”张念山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
张国华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来：“好，就剩一小块地了，咱爷俩加把劲，一上午准能种完。”
父子俩扛着农具走出院子，沿着乡间的小路朝着自家的田地走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变得温暖起来，洒在田埂上，洒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约莫上午十点多，日头渐渐升高，带着几分暖意。张念山和张国华扛着农具，踏着田埂往家走，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张雨晴正坐在梨树下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纸笔，低头认真地画着什么。
阳光透过梨花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张念山脚步放轻，快步走了过去，声音温柔：“晴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张雨晴闻言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枝头的梨花：“还好意思说！昨天晚上睡觉前，我不是特意跟你说，醒了之后叫我起来吗？一觉睡到快九点，妈说你们都没吃饭，就等着我醒了一起吃，你和爸还特意饿着肚子去种地，多不好意思啊。”
张念山看着她带着嗔怪的模样，无奈又宠溺地伸出手，想去摸她的头顶。张雨晴下意识地想躲开，可她坐着，张念山站着，他身形高大，手臂一伸便稳稳地覆在了她的发顶，根本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他的动作轻轻柔柔，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仿佛声音稍大，就会震落花瓣上的露珠：“媳妇，我昨天不就跟你说了吗？到了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我媳妇赶路累了，就该睡到自然醒。爸说剩下的地不多，我们爷俩去种也不费劲，不耽误吃饭的。”
张雨晴再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躲开他的触碰，只是低下头，重新拿起笔，继续勾勒手中的图纸。阳光照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模样格外娇俏。
张念山俯下身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图纸上，只见纸上画着房屋的大致轮廓，线条工整，还标注着一些简单的尺寸。“晴儿，你这是打算盖几层？”他好奇地问道。
张雨晴抬起头，眼里闪着明亮的光，笑着说道：“反正咱们也难得盖一次房子，不如索性盖三层，你看怎么样？以后咱们的孩子会越来越多，娟子也会有自己的小家，等过年过节大家一起回老家，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房间。而且亲戚朋友来了也有地方住，多方便。我想着，盖成三层的小别墅，既宽敞又舒服。”
张念山看着她眼里的憧憬，毫不犹豫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还有院子，”张雨晴放下笔，指了指眼前的院子，“这个院子确实够大，这棵梨树必须保留，它长得这么好，开的花又好看，以后夏天还能在树下乘凉。我还想在院子里设计一个小小的花园和菜园，花园里种上些好看的花，菜园里种些家常蔬菜，既能观赏又能吃到新鲜的，多好啊。”
她越说越起劲，眼里满是对未来的规划，张念山静静地听着，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连连点头：“媳妇想得周到，都依你。”
就这样，张雨晴坐在梨树下，一边感受着春日的美好，一边专注地画着图纸。张念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偶尔有微风拂过，洁白的梨花花瓣轻轻飘落，有的落在张雨晴的发间，有的落在她的肩头，还有的飘落在图纸上。
张念山见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发间的花瓣取下，又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英，把那些小巧的花瓣一一收集起来，放进旁边一个干净的玻璃瓶里。张雨晴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笑意，两人相视而笑，无需多言，便已是满心的默契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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