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公安局,张念山和许洪亮刚下车,凛冽的寒风就裹着除夕的雪粒子,狠狠刮在脸上。路灯在雪雾里晕开一团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与公安局大楼透出的冷硬灯光撞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沉郁。刚站稳脚跟,另一辆黑色轿车就稳稳停在旁边,车门打开,欧阳穗裹着件深色大衣走了下来,领口还沾着未化的雪沫。
三个人,没有过多的话语,甚至没来得及拍打身上的积雪,只是默契地点了点头。那眼神里藏着除夕被骤然召回的凝重,也藏着对张建国突然变卦的疑虑,无需多言,彼此都懂今夜的事情绝不简单。随后,值班同志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欧阳局长,张师长,实在不好意思,除夕之夜,还得把你们再次打电话招呼回来。张建国这情况太特殊了,刚才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在审讯室里大喊大叫,非要找师长和局长,说有天大的事情要单独跟你们说,拦都拦不住,我们实在没办法,才冒昧联系了你们。”
张念山微微点头,眉峰不自觉地蹙起,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张建国被抓之后一直关紧闭,任凭怎么审讯都不肯吐露半个字,如今突然主动开口,还指定要见他和欧阳穗,这里面必定藏着更大的猫腻。身旁的许洪亮面色平静,眼神却透着几分锐利,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脚步沉稳地跟着队伍,目光扫过公安局走廊里张贴的规章制度,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一枚旧硬币。
走廊里的灯光是那种冰冷的白炽灯,光线刺眼,却照不暖空气中的寒意。值班同志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夹杂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警车鸣笛声,更添了几分紧张感。当走到张建国审讯室门口时,低声说道:“张师长,欧阳局长,人就在里面。”说完,他推开门,侧身让三人进去。
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头顶只挂着一盏老式灯泡,灯泡上蒙着一层灰尘,发出“嗡嗡”的轻响,投下的光晕勉强笼罩住房间中央的椅子。张建国就坐在那把铁椅子上,再也没有了从前在酒局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此刻像只被拔了毛的小鹌鹑,缩着肩膀,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更扎眼的是,几道粗粗的麻绳将他死死缠在椅子上,手腕、脚踝甚至腰腹都缠了好几圈,绳子深深嵌进衣服里,隐约能看到勒出的红痕,显然是之前他大闹审讯室时,值班民警不得已才采取的措施。
张念山停下脚步,站在距离椅子三米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在张念山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沉默在审讯室里蔓延,只有灯泡的“嗡嗡”声和张建国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张念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不耐:“说吧,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张建国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先是瞥了张念山一眼,那眼神里有怨毒,有不甘,却唯独没有半分畏惧。接着,他的目光移到身旁的欧阳穗身上,欧阳穗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正死死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直抵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张建国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避开了欧阳穗的视线,随后又把目光转向了站在最后面的许洪亮。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许洪亮,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几分不确定:“这位是谁?”
张念山没有搭理他,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他的注意力全在张建国那张写满算计的脸上,心里已经把各种可能性过了一遍。欧阳穗见状,向前迈了一步,语气冰冷地回答:“他是许洪亮。我想,他是谁,和你没有关系。今天晚上你把我们从家里叫回来,除夕夜不能和家人团聚,到底想说什么?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张建国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死死盯着许洪亮,那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他就这样盯着许洪亮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哆嗦着,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后又变得有些扭曲。他猛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什么,随口又喃喃自语道:“许洪亮?许洪亮?不是当年去M国,和张雨晴他们一起做翻译的那个许洪亮吗?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新闻报道说,他们乘坐的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坠落了,机上人员无一生还,他不是死在M国了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你们这是在逗我?是想骗我说出什么吗?怎么可能!许洪亮明明已经死了,你们从哪儿找了个长得像他的人来演戏?”
“演戏?”张念山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了。他猛地向前冲了两步,一把揪住张建国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张建国的衣领被攥得紧紧的,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脸色瞬间涨成了紫红色。张念山的眼神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难听:“张建国,你对这件事情还真是了如指掌啊!看你的反应,这么笃定许洪亮死了,怎么着?不会是当年那架飞机坠落的事,跟你也有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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