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已经过去了,不会再痛了。”他柔声安慰,尽管知道这可能是谎言——魂魄感知的痛苦,往往更深刻、更持久,“慢慢告诉叔叔,发生了什么?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孩子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思维跳跃,语言带着幼儿特有的不连贯。他叫华子成,刚满三岁。今年一月,被爸爸以“奶奶病重”为由从妈妈身边接走,却并未去见奶奶,而是交给了爸爸的女朋友,一个叫早遇蝶的女人照看。快乐的世界从此崩塌。
“早遇蝶阿姨……不高兴就掐我,打我……不给我饭吃……关在黑黑的厕所里……”
“这次……”孩子的魂魄剧烈颤抖起来,“阿姨带我来桥下面……她生气了,很生气……她掐我脖子……我好疼……喘不上气……”叙述变得混乱,充满痛苦片段,“后来……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就在这里,找不到妈妈,也回不去家了……”
“我总是又饿又痛,好想妈妈……”孩子终于忍不住抽泣,晶莹的泪珠滑落,化作微光消散,“我跟爸爸说过……说阿姨打我……可是爸爸总是说忙,说我不听话……后来,后来他还帮着阿姨一起训我……”
护城河水冷漠地流淌。周遇风静静听着,心像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越收越紧。他见过太多冤屈,但每一次面对如此稚嫩生命承受的非人折磨与至亲背叛,依然感到深沉的无力与愤怒。
孩子的身影开始模糊,声音微弱:“我想妈妈……好冷……叔叔,我好冷……”
话音未落,那小小的身影便化作一片细碎如萤火虫的微光,消散在桥洞冰冷潮湿的空气中。
周遇风缓缓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摊开手掌,一张暗黄符纸无火自燃,腾起幽蓝冰冷的火焰——符火印证了他的猜测:华子成阳寿未尽!肉身尚存,但生命迹象已微弱到极致,处于濒死临界,才导致魂魄如此虚弱不稳,徘徊于遇害之地!
就在这时,桥洞外,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黄昏的宁静。几辆救护车风驰电掣般驶过,方向直指城区中心。
强烈预感攫住了他。周遇风握紧微颤的镇魂铃,身形如融风中影子,疾追而去。
市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周遇风跟随那丝微弱的魂魄联系,悄无声息地抵达。惨白灯光映照着人们脸上凝固的焦虑与悲伤。他目光穿透人群,直接锁定了那间被绝望笼罩的病房。
透过观察玻璃,他看到了华子成。那么小的孩子,躺在巨大的病床上,被各种管线和电极片包围,像一株被彻底摧折的幼苗。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透明,纤细手腕缠着厚厚纱布。心电监护仪上,波形微弱起伏,不时发出警示低鸣。
“子成——!”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炸响。一位身着灰色职业套装、形容憔悴却难掩干练的女子,踉跄扑到病房门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防护栏,指甲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剧烈颤抖。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脸上的眼镜。
“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子成,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啊!”她将前额死死抵住玻璃,仿佛想穿透这阻隔,传递自己的生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悲恸如同实质,弥漫在走廊,引得旁人侧目,心生恻隐。
就在这时,监护仪波形突然紊乱,警报声变得急促!病床上,华子成那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滴清澈的泪水,竟从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在白色枕套上洇开一小片令人心碎的水渍。
紧接着,不等任何人反应,那挣扎的波形,猛地拉成了一条漫长、平坦、毫无生机的直线——
“嘀————————”
刺耳而悠长的蜂鸣,如同最终丧钟,冰冷宣告着幼小生命的终结。
“不——!”华母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沿玻璃门软软滑倒,昏厥过去。
周遇风胸口如遭重击,泛起尖锐酸楚。见证太多死亡,但每一次不公的逝去,都让他感到窒息。
几乎在长鸣响起的同时,一片淡蓝色、柔和而悲伤的光晕,从华子成身体上升腾而起,在空中重新汇聚成那个孩童魂魄。他凝实了些,却依旧脆弱透明。
华子成的魂魄悬浮着,困惑地看着下方悲痛欲绝的母亲,又看了看不再动弹的“自己”。他伸出虚幻小手,几次尝试触碰母亲颤抖的肩膀,却只能徒劳穿透。
“妈妈……”他轻声叫着,空灵不解,“妈妈不哭……成成不难受了……”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何自己不痛了,妈妈却如此伤心。
然后,便是猎魂者的降临,锁链的森寒,以及周遇风那不容置疑的——以功德换片刻的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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