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终于彻底黑透,昆仑山夜空的壮美才以一种冰冷残酷的威慑力展现出来。没有了城市光污染,漫天星斗清晰得如同刚被冰水洗过,每一颗都锐利、明亮,带着俯视苍生的寒意。特别是那条贯穿夜穹的璀璨天河,如同被天神的银斧劈开的一道银河沟壑,磅礴得令人窒息。七颗最耀眼的星辰,构成一个巨大的勺状,悬挂在狭长山谷的正北方天幕之上——北斗七星!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
雷鸣,明玉,卓玛!跟我来!快!我招呼一声,率先走到车头前那片相对开阔、骨堆较少的硬砂地上,仰面躺下。冰冷的砂砾隔着棉袄都透心凉。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躺了下来,在这巨大的尸骸包围中,如同蝼蚁般仰望宇宙奇观。
都看北斗!我手指向北方天宇那柄庞大的星勺,勺口斗杓那两颗星——天枢(贪狼)和天璇(巨门)之间——连根无形的线!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顺着那两星指向的虚空延伸。
看见了吗?我用指尖引导方向,从天璇向天枢连过去,再延伸五倍距离!对准下面那片最黑最险峻、山势陡得好像刀劈下来似的峡口没?
温明玉眼神锐利,跟着我的指引努力辨认方位:……贪狼星引线……指着的……好像是……峡谷最北端那道被黑乎乎怪石堵住的风口?!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秘钥的激动。
对!那就是黑风口!在风盘水口中叫贪狼行我肯定道,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拍掉后背沾的骨粉和砂土,斗柄为杓,柄指生门。贪狼破军,这路是活路,但也绝险!
雷鸣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望向那片如同地狱獠牙的黝黑峡谷深处,脸上是横下心的决断:险路也得走!难不成真在这儿当烂骨头?瑨哥说怎么走,咱就怎么走!防雷车怎么办?就撂这?他回头看了看趴窝的雷泽号。
车丢不了,这地方除了咱们和鬼,没活物。我摇摇头,目光扫过这片累累白骨的沟壑,轻装进去。带上水、干粮、关键家伙什。说完,我蹲下身,重新打开那黄铜盒子,把犀角烛残片、黄铜罗盘、一小袋备用的朱砂、一把磨得锋利的七星钉(淬过雄鸡血的桃木钉,破阴邪),还有从雷鸣那里要来的几块压缩饼干,一股脑塞进一个厚实的帆布登山包。最后把那块一路上和我怀里玉珏隐隐呼应、此刻却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青铜碎片用软鹿皮包好,贴身藏入里衣口袋。
雷鸣利落地整理好自己的军用背包:两把磨得雪亮的军刺绑在腿部,两包油纸封住的压缩干粮、几块风干牦牛肉干、一个军用水壶、一个加满了煤油的防风打火机、几圈备用的钢丝绳和一柄厚背工兵铲用活扣固定在背包外架。他顺手把工兵铲抄在手里掂了掂,安全感十足。
温明玉则小心地把声波探测仪放进专用的、内部带缓冲泡沫的箱子背在背上,又拿起那本从不离身的学术笔记和一支硬壳笔,塞进挎包。想了想,她犹豫片刻,还是从随身的另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小块通体乌黑、油润光滑的东西,用塑封袋封好,也放进了包。黑驴蹄……她对着我们疑惑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标本取样……这话估计她自己都不太信。
桑吉拉着阿佳的手,小脸上努力挤出一点勇气。卓玛把自己的装备——一把半尺长的铜柄藏刀、装满酥油茶和糌粑的牦牛皮囊、备用火石、还有一小包珍藏的盐巴和止血草药粉——整理好背在身后。她最后用力紧了紧腰间固定那柄祖传短刀的皮绳。
走吧。都跟紧点,别乱碰沟里的东西。我背上沉重的登山包,深吸了一口冰冷、带着死味的空气。带头朝着贪狼星指引的、如同巨兽咽喉般逼仄深邃的黑风口走去。
脚下踩过深褐色的冻土和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脆弱的蛋壳上。沟谷在这里变得极其狭窄。两侧的岩壁高耸入云,向内扭曲挤压,形成一个险恶的字形。抬头望去,只能看见一线令人心悸的、仿佛随时会闭合的黑暗天空。空气更沉闷了,感觉不到一丝风流动,唯有脚下踩碎骨渣的沙沙声和我们粗重的呼吸在死寂的峡谷里回荡。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走在最前的我猛地停住脚步,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注意。手电光柱摇晃着,扫到前面一片稍微开阔点的小石窝里。那石窝旁边,散乱着几根特别粗大的、像是某种古代猛兽的腿骨架子。
就在这些巨大骸骨的缝隙处,一团黯淡的金属反光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几步走过去,弯腰用手扒开覆在上面的厚厚骨粉和冻硬的灰黑泥土。渐渐露出的东西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这是一顶德式的M35钢盔!半边深深陷在泥土和骨渣之中,露出的半截坑坑洼洼。头盔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干涸的泥浆和氧化后的黑色锈迹,但顶部标志性的、那枚凸起的鹰徽轮廓——虽然已经缺损了一半——却清晰可辨!钢盔边缘被岩石撕裂开一道扭曲的大口子,金属茬口翻卷着,狰狞无比。裂口边缘凝固着一些深褐色的东西,是早已氧化的暗血痕迹?头盔内部的皮革衬里已经彻底烂掉,只剩一点发黑的纤维碎屑粘连在冰冷的钢铁内侧。
这……这是……温明玉凑近一看,脸上的血色又褪了几分,二战德军制式头盔!她的专业素养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昆仑山深处?这品相……至少深埋了六七十年!
雷鸣也蹲下来,用匕首尖谨慎地拨弄了一下那钢盔,冰冷锋锐的刀刃刮在生锈的钢铁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操!看这破口子!像是被……被什么玩意儿用蛮力硬生生撕开的!里面的人……他没说下去,但那半截撕裂的钢盔和边缘暗色的氧化血痕,足以勾勒出一幅毛骨悚然的画面。
我沉默地盯着这半个铁帽子,耳边响起雷鸣在出发前展示那张老班长遗物地图时提到的那个德文单词Donnerkeil——雷神之锤。一股更深沉、更粘稠的不祥预感,如同峡谷本身投下的巨大阴影,沉沉地包裹下来。
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白骨沟的口!它像是一个血腥的图腾,一个来自地狱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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