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余温还裹着明黄卷轴的绸缎光泽,永宁侯府已被卷入一场按部就班的礼仪洪流。
皇家婚典的“六礼”如同精密的榫卯结构,一环扣着一环,每一道工序都循着《仪礼·士昏礼》的古制,庄重得不容半分差池——连下人们扫雪的扫帚角度,都比往日多了三分规矩。
赐婚不过三日,礼部与宗人府的官员便踏着未化的残雪登门,首当其冲的便是“纳采”之礼。
虽有圣旨定调,但在皇室礼制里,“父母之命”外还需“媒妁之言”的仪式感,这次前来的礼部右侍郎李大人与宗人府理事官张大人,便是皇室钦定的“大媒”。
侯府中门大开,朱漆门板上的铜环被擦拭得能映出人影,正厅香案上燃着的沉香,烟丝袅袅绕着梁上“永宁传家”的匾额,连空气里都飘着肃穆的味道。
李大人身着绯色官袍,手持一卷洒金宣纸写就的“纳采辞”,声音洪亮如钟:
“永宁侯府接旨——今珩王殿下闻侯府嫡孙女花氏念安,毓秀名门,淑慎温恭,娴于礼义,特遣臣等为使,奉币纳采,愿结秦晋之好,以承宗庙,以继后嗣。”
花承恩身着侯爵礼服,石青色缎面上的四爪蟒纹在晨光下泛着柔光,他拱手行礼时,腰间玉带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臣女陋质,蒙殿下垂青,实乃三生之幸。然臣女不才,恐难承殿下厚爱,惟遵圣意,敢不奉命?”
一番谦辞既守了侯府本分,又给足了皇室颜面,连李大人都暗自点头,赞其懂礼。
待纳采辞宣读完毕,两名内侍抬上一只雕花木笼——笼中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对羽毛丰洁、昂首挺胸的活大雁。
“此乃珩王殿下亲选之雁,”刘大人上前一步,语气郑重,
“大雁一生一夫一妻,象征夫妇忠贞,白头偕老,乃古礼纳采之贽。”
那对大雁似是通人性,在笼中昂首叫了两声,清脆的鸣叫声倒给肃穆的礼仪添了几分生动。
花念安躲在屏风后,月白色裙裾垂在地上,连褶皱都透着规整。
她望着那对大雁,指尖在袖中轻轻蜷了蜷——谢珩会亲自挑这对雁吗?
他那般心思缜密的人,或许真会对着一堆雁笼,比对着兵书还认真地比对羽毛光泽、体态精神,选出最般配的一对。
这丝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压下,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得琢磨这古礼背后的分量,毕竟往后的日子,每一步都要踩着规矩走。
纳采礼成,紧接着便是“问名”。
李大人取出一本崭新的龙凤帖,宣纸泛着淡淡的竹香,他双手递到花承恩面前:
“侯爷,烦请核对花小姐的姓名、生辰八字,以便入册占卜,择定吉时。”
花承恩上前,从袖中取出泛黄的族谱,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花祖父亲笔所书:
“花氏念安,天启二年三月初六辰时生,父花文远,母林氏。”
林氏站在一旁,看着族谱上女儿的名字,眼眶微微发红,这字还是女儿满月时写的,如今竟要嫁作人妇了。
李大人仔细核对后,用小楷将信息抄在龙凤帖上,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
“三日后臣等再来回话。”
他收好帖子,与刘大人一同行礼告辞,“届时便知占卜吉凶。”
花承恩送到府门口,看着仪仗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六礼”才刚开个头,往后的考验还多着呢。
三日后,宫中派来的两位教习嬷嬷准时抵达。
一位姓严,面如寒霜,眼角皱纹都透着严厉;
一位姓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钗插得笔直,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两人都是从前侍奉过先帝太妃的老人,如今在皇后宫中当差,专门负责将贵女雕琢成符合皇室标准的模样。
“老奴严氏(古氏),见过未来王妃娘娘。”
两人行礼时,语气恭敬却不带半分暖意。花念安连忙扶起她们:
“嬷嬷不必多礼,往后还要劳烦二位费心。”
锦瑟院的正厅被辟为“习礼堂”,每日天不亮,花念安便要起身沐浴更衣,换上符合规制的练习礼服。
严嬷嬷手里拿着一根细木尺,眼神像扫描仪般扫过她的全身:
“王妃娘娘,行走时步幅需匀,一步三寸,裙裾不能动,环佩不能响。您试试。”
花念安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往前走。刚走两步,严嬷嬷便皱起眉:
“娘娘,肩太僵了!放松些!您是未来的珩王妃,走路要稳而不滞,雅而不飘,得有‘行不动尘’的气度。”
她用木尺轻轻敲了敲花念安的肩膀,“再走一遍,想着《女诫》里说的‘行莫回头,语莫掀唇’,把规矩刻进骨子里。”
花念安调整姿势,重新迈步。这次她刻意放松肩膀,步幅均匀,裙裾果然没晃动。严嬷嬷这才点头:
“嗯,好多了。记住,行走时眼神要平视前方,不能低头看鞋尖,也不能东张西望,这是规矩,也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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