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白霜像撒了层细盐,薄薄地铺在窗棂和院中的梧桐叶上,透着几分清冽的凉意。
花念安坐在书房的梨花木案前,指尖划过泛黄的宣纸,正核对澜兮学堂的建材清单——楠木的梁柱、雕花的窗格、还有供学生们读书的桌椅,每一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阳光透过菱花格窗,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
“大小姐,谢公子派人送来帖子了。”春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一个烫金锦盒,神色带着几分微妙的笑意,“来人说,谢公子得了一本前朝的水利笔记,想请您帮忙鉴别真伪。”
花念安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接过锦盒打开。一张素笺静静躺在里面,熟悉的挺拔字迹映入眼帘:“偶得《河防通议》残卷,疑有增补。素闻先生精于此道,敢请一鉴。”落款处草草画了枝银杏,正是那日她别在他衣襟上的形状。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枝银杏,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自赏荷宴上他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后,这还是谢珩第一次正式下帖相邀,连借口都找得这般“合情合理”。
“备车吧。”花念安将帖子折好,放进随身的荷包里,语气平静,却难掩眼底的一丝期待,“去西郊别院。”
马车驶出城门,秋色愈浓。路旁稻田金黄,农人正弯腰收割。花念安望着窗外,忽然想起江南漕船上那些黧黑的面庞。
谢珩的别院隐在一片茂密的银杏林中。此时正是银杏泛黄的时节,金黄的叶片随风飘落,像无数只蝴蝶翩翩起舞,铺满了院前的青石小径,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让花念安意外的是,谢珩竟亲自站在院门前相迎,他穿着一袭月白常服,腰间系着墨色玉带,没有戴冠,只以一根玉簪束起部分发丝,整个人透着几分温润闲散,仿佛与这秋日的景致融为一体。
“先生肯来,真是蓬荜生辉。”谢珩含笑作揖,目光在她发间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今日她簪的,正是上次他相赠的那支青玉笔,笔杆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花念安屈膝还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殿下相召,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下不是?何况还是鉴别古书这般要紧的事。”
谢珩朗声一笑,侧身引她入院:“先生快请,我已备好了清茶,正好配这秋日风光。”
二人穿过雕花的月洞门,只见院中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早已摆好了一张乌木棋枰。黑白玉子分门别类地放在两个锦盒里,温润生光,一旁的汉白玉小几上,放着一套汝窑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点心,茶香袅袅,混着银杏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
“鉴别古书前,不若先陪我手谈一局?”谢珩走到棋枰旁,执起一枚黑子,指尖摩挲着棋子的纹路,“听闻先生近日忙于学堂事务,棋艺却丝毫未疏,今日正好讨教一番。”
花念安也不推辞,在棋枰另一侧坐下,执起一枚白子:“殿下客气了,论棋艺,我可比不上你。不过陪殿下消遣片刻,倒也乐意。”
棋局初开,二人落子都很随意,一边下棋,一边闲话家常。
“澜兮学堂进展如何?我听闻工匠们日夜赶工,想来快完工了吧?”谢珩落下一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多亏殿下帮忙协调木料,梁柱已经立起来了,明日就能上梁。”花念安微微一笑,也落下一子,“等学堂落成,定要请殿下来观礼。”
“那是自然,我可还等着做学堂的‘名誉先生’呢。”谢珩打趣道,“对了,明轩那小子,没去学堂捣乱吧?上次我听说他差点把木工的刨子当成玩具。”
提起弟弟,花念安忍不住笑了:“你还说呢!昨日他见工匠们在屋顶铺瓦,竟偷偷把瓦片当成飞镖扔,差点砸到人,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顿,现在正老实着呢。”
谢珩听得哈哈大笑,眼中满是笑意。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轻松融洽。但随着棋局深入,语声渐渐歇了,二人都专注于棋盘,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谢珩的棋风大开大合,黑子落下,如排兵布阵,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花念安则恰恰相反,白子绵密周详,步步为营,似绣花描云,看似温和,却暗藏玄机。黑白子在棋盘上交错,一时之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阵秋风吹过,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有几片恰好落在棋枰上,盖住了几颗棋子。谢珩信手拈起一片落叶,指尖捻着叶片的边缘,忽然话锋一转:“漕运新章颁行已有月余,先生可有所闻?”
花念安落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略有耳闻,听说新章施行后,漕粮入京时的损耗减了两成,这可是不小的进步。”
“进步是有,却也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谢珩的语气瞬间转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昨日我三哥在城郊遇刺,幸好楚逸恰好路过,才救了他一命。刺客虽被当场抓获,却一口咬定是自己独行,与旁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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