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永宁侯府老夫人寿辰还有十日,府中便已热闹起来,下人们穿梭于各院之间,挂灯笼、贴红绸、清扫庭院,忙得热火朝天。筹备寿宴是府中头等大事,管事们提前拟好请帖,派专人送往京中勋贵府邸与亲朋故旧家中,从国公府到侍郎府,再到远房宗亲,无一遗漏。
连日来,侯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送礼的队伍排到了街角。锦盒里的珍珠翡翠、漆盒中的名家字画、木匣里的珍稀补品,被一一抬进府中,由专人登记入册,礼单在林氏的案头堆成了小山。林氏作为世子夫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清晨便要核对宴席菜单,从冷盘到热菜,从甜羹到点心,需兼顾宾客口味与老夫人的饮食禁忌;上午要安排宾客席位,按身份尊卑划分区域,避免失礼;午后还要调度人手,确认乐师、戏班的到场时间,甚至亲自检查餐具的摆放,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常常忙到深夜才能歇息。
念安和明轩也被母亲叮嘱“要乖巧懂事”。林氏特意让人给他们裁了新衣裳,念安是粉色绣海棠的襦裙,明轩是宝蓝色织暗纹的长袍,还反复教他们寿宴上的礼仪:如何向老夫人祝寿,如何向长辈行礼,如何回应宾客的夸赞,不许乱跑,不许说错话。明轩似懂非懂地点头,只惦记着寿宴上的蜜饯;念安却暗自记下,她知道,这场寿宴不仅是为老夫人庆生,更是侯府向外展示“安稳如常”的窗口,容不得半分差错。
府中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廊檐,红绸缠绕在树干上,连石阶缝隙都被清扫干净,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但在这片喜庆之下,念安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府外的护卫比平日多了两倍,腰间都配着利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府内的巡逻频次也增加了,每隔半个时辰就能听到脚步声从院外经过;父亲花承恩更是忙得不见人影,偶尔深夜回家,也只是匆匆喝碗汤,便立刻与幕僚在书房密谈,书房的烛火常常亮到天明,连母亲都少见他一面。
寿宴正日终于到来。天刚亮,侯府的大门便敞开着,门廊下站着两排身着新衣的仆役,面带笑容迎接宾客。辰时过半,宾客陆续而至,马车的轱辘声、马蹄声、寒暄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老夫人身着绣着凤凰的诰命服制,头戴赤金镶宝石的抹额,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接受儿孙与宾客的叩拜祝贺,脸上满是笑容,红光满面。
念安和明轩穿着新衣裳,跟在父母身后,依次向老夫人行跪拜礼。“孙儿(孙女)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人声音清脆,模样乖巧可爱,引得周围宾客纷纷夸赞“侯府儿孙懂事”,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忙让他们起身,还亲手给了两人一个装满压岁钱的红包。
念安努力扮演着得体的侯府嫡长女,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对每一位前来打招呼的长辈屈膝行礼,笑容甜美,语气温和。但她的眼角余光却始终没有停歇,在来往的宾客中悄然搜寻——她在找那日见过的、佩戴水滴形缠枝莲玉佩的客人,可看了许久,只看到熟悉的外祖家亲戚、父亲的同僚、各房的叔伯婶娘,始终没见到那个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却也悄悄松了口气。
宴席设在开阔的花厅和庭院中。花厅里摆着十几张圆桌,庭院里也搭了遮阳棚,放着桌椅。乐师在角落演奏着悦耳的丝竹曲,戏班在临时搭起的戏台上演着热闹的祝寿戏码,侍女们端着托盘穿梭其间,为宾客斟酒布菜,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念安和明轩被乳母带到女眷区域的偏席坐下,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甜羹。周围的夫人们凑在一起聊天,话题无非是哪家的姑娘出落得标致、哪家的绸缎庄出了新花样、最近流行什么款式的首饰,一派和谐融洽。
然而,念安超乎常人的耳力,却从这片嘈杂的背景音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谐的碎片。她听到邻桌两位夫人压低声音交谈:“……听说漕运衙门那边,前几日闹出了点动静?好像是查账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另一位夫人立刻打断她,语气紧张:“嘘……慎言!今日是老夫人寿宴,只谈风月,莫论公务,免得扫了老人家的兴。”“也是也是,是我多嘴了。”两人很快转移了话题,可那几句对话却像针一样扎进念安心里——漕运衙门的动静,会不会和父亲追查的漕案有关?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看似喝得微醺的官员,摇摇晃晃地走到离她不远的廊下透气,声音比刚才高了些。“这永宁侯府的寿宴,办得真是风光,瞧瞧这排场,这菜品,可见侯府的底蕴深厚啊。”其中一人感慨道。另一人却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底蕴?呵呵,如今这光景,还能维持这般排场,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话还没说完,便被同伴狠狠拽了一下胳膊,“噤声!你喝多了胡言乱语什么?这可是侯府,小心祸从口出!”那人瞬间清醒过来,讪讪地闭了嘴,两人匆匆离开了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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