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夜色如墨,其上点缀繁星点点,万和堂的朱漆匾额在星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隔壁茶坊的王婆子挎着竹篮来送青团,“再过几日便是清明,这节气一过,再想吃这青团要等明年了。”
贾方连连道谢,书案后抄经的乐嫦笔尖微顿,又继续埋首于黄卷之中。
“乐嫦姑娘,你要不要尝一个?”
贾方捧着用苎麻叶包着的青团走近。
“晚饭用得多了些。”乐嫦眼睫低垂,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多谢好意。”
贾方看天色不早,将店门关了,抱着青团回屋做夜宵去了。
晚风挟裹着凉意穿堂而过。
林桑将前后门窗都落了锁,才将药方在案徐徐展开。
狼毫蘸了茶水,轻轻刷过纸背。
水痕浸润处,渐渐洇出一行小字:今夜子时,西城白雀庵。
子时。
林桑眸色一沉,只盼今夜徐鹤安能安分一些,老老实实待在国公府不要出门。
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把信烧掉,后窗便传来几声轻叩。
林桑指尖微颤,定了定神才推开雕花木窗。
徐鹤安纵身跃入,雪青绸袍在烛光下流转如月华,宽大袖摆处墨竹若隐若现。
这般清贵公子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竟是个夜夜翻窗会佳人的登徒子。
“今夜怎的落了锁?”
他往来数日,后窗从未落锁,难免心中生疑。
“方才风大。”林桑掩上窗,随手打开桌案上的铜莲香炉,“大人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近几日清闲。”徐鹤安在榻边坐下,目光追向她握着梅花匙的纤纤玉指,好整以暇地看她添香,“我记得,你素来不喜熏香。”
自从入京后,靠近她时,皆是淡淡的药草香。
闻得久了,反而觉得那些脂粉太过香甜,令人生腻。
“这两日店里忙,劳神了些,夜里总觉得睡不踏实。”
“这香有助眠之效?”
“嗯。”这香是她特意调制,能让人昏睡不醒,“大人若需要,就将这些拿回去。”
白瓷罐子推至他手边,徐鹤安却不接,径直揽过纤腰将人抱坐膝上,指腹若有似无地划过腰窝,细细感受怀中人细微的颤栗。
“我倒觉得,相比这香,你更为助眠。”
男人声音又低又轻,拖着尾音,显得松松懒懒。
烟雾自莲瓣缝隙袅袅升起,林桑抬手,将烟雾扇向他面庞,莞尔道:“此香名唤月粼,大人可喜欢?”
徐鹤安凑近她掌心轻嗅,唇角弧度渐深,“喜欢极了。”
***** *****
苍穹幽暗,弯月如钩。
月华抹白地面,犹如铺上一层厚重的寒霜。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廊下的灯笼随风轻曳,以白纱覆面地年轻女子踏着飘摇的红光,转入西城暗巷深处。
白雀庵就在巷子尽头。
祁向文自阴影中现身,走在前头为林桑引路。
“林大夫当心脚下。”
祁向文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这白雀庵早已破败多年,围墙半塌,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瓦砾遍布。
推开近乎腐朽的木门,蛛网混着尘埃扑面而来。
祁向文以袖掩鼻,却见林桑神色如常。
他举灯指向角落积灰的草堆,“六年前,裴三公子就住在那儿。”
林桑微微一怔,接过祁向文手中的灯笼时,指尖抑制不住的发颤。
她一步步靠近。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他就住在这儿?”
眸底涌起阵阵酸涩。
那个意气风发,最爱锦衣华服的少年,竟蜷缩在这样霉斑遍布,寒酸得连老鼠都不愿来的地方?
祁向文叹道:“裴家被抄后,长子自缢,次子流放岭南,陛下念其三子未入仕途,开恩将其贬为乞丐,留了一条性命。”
“是么?”
林桑不由地发笑。
可真是不得不报的天恩厚德!
“听闻裴二夫人赵氏当时已有身孕,也曾在这白雀庵中栖息过一段时日,只是后来不知所踪,若查探到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提起昔年煊赫一时的裴家,和那位贤名天下的帝王之师,祁向文不由唏嘘。
忽觉自己做个碌碌无为的小官,未尝不是另一种福分。
起码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说得隐晦,但心中清楚得很,一个失踪多年的妇人,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林桑察觉到他话中深意,追问道:“裴二夫人下落不明,那裴三公子呢?”
“他在六年前便去世了。”
——去世了?
林桑踉跄一步,灯笼在斑驳的墙面投下摇晃的光影。
“怎么死的?”她咬紧牙关,声音平静地可怕,“陛下既留他性命,他又是如何去世?他的尸骨何人收殓?”
“这......”
面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祁向文有些难以启齿。
林桑蓦地转身。
幽暗的眸底深处,似有奔腾翻涌的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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