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匿名短信，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爬上了林薇的后颈，让她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楚萱的舅舅是顾夜白父亲的主治医生？楚家在此次危机中给予了非常重要的支持？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她最脆弱的神经。原来，顾母口中那句“人脉和资源上的支持”，指的就是这个。在顾家遭遇如此重大危机的时刻，楚家伸出的援手，无疑是一份沉甸甸的、无法轻易偿还的人情。而这份人情，很可能就要用她林薇和顾夜白的未来去交换。
“识时务者为俊杰”。最后六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刚刚在顾母面前强撑起的、那点可怜的决心和尊严上。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站在原地，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却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格格不入。她拿什么去跟能调动顶尖医疗资源、能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的楚家比？拿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和努力吗？
真是……可笑至极。
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林薇把自己关在宿舍床上，拉紧了床帘，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面那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她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顾母冷静的分析和那条短信冰冷的提示。
沈心怡她们看出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都被她含糊地搪塞过去了。这种来自阶层和现实的碾压，说出来也只是让朋友徒增担忧，于事无补。
晚上，顾夜白的视频通话请求准时弹了出来。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酸涩得厉害。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还算自然的笑容，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端的顾夜白，背景是医院病房的走廊，光线有些昏暗。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颌线条绷得很紧，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凝重。
“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刚……看完书，准备休息了。”林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叔叔今天情况怎么样？”
“稳定一些了，还在观察。”顾夜白简短地回答，目光透过屏幕，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眉头微蹙，“你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
他的观察依旧敏锐。林薇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强笑道：“可能……可能有点吧。学长，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顾夜白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即使隔着屏幕，也仿佛能看穿她强装的镇定。他忽然问道：“我妈……是不是找过你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谎言显得如此苍白。她最终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屏幕那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林薇以为信号断了，她才听到顾夜白极其压抑的、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薇摇了摇头，没有重复顾母那些伤人的话，只是低声说：“没……没什么。阿姨就是……关心了一下。”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他增加任何压力和烦恼。
顾夜白显然不信。他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林薇，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听，不要信。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他的承诺依旧坚定，但在此时此刻，听在林薇耳中，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让她心疼的无力感。他正身处家族危机的漩涡中心，父亲病重，公司压力巨大，还有楚家那份“雪中送炭”的人情……他真的能完全抛开这一切，只凭自己的心意做主吗？
她看着屏幕里他疲惫却依然试图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样子，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用力忍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懂事：“我知道的，学长。你别担心我，我没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叔叔和你自己。”
她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了。
“林薇……”顾夜白还想说什么，屏幕那头似乎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又匆匆对林薇说道，“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打给你。记住我的话。”
视频通话被挂断。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林薇自己苍白而茫然的脸。
宿舍里很安静，室友们似乎都体贴地没有打扰她。林薇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顾夜白的维护让她温暖，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那不是靠喜欢和决心就能轻易跨越的。顾母的话虽然残酷，却是赤裸裸的现实。在顾家这样的家族里，婚姻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利益的联盟。而现在，楚家显然提供了最优的“利益”。
而她，除了满腔毫无用处的喜欢和一颗想要努力的心，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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