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墨,荒原尽头的废城亮起了昏黄的光。
那光不是灯火,而是灵火——被死人、异兽与失控阵器所残留的灵息汇聚,在黑暗中燃烧。
沈砚披着破旧斗篷,脚步声在湿冷的石路上回荡。
这座城,名为墨骨荒市。
据传,它建在上古大阵的尸体之上,整座城市的地脉都是“死”的,却因某种残存的阵法而被“强行复活”。
行人稀少。街边的摊贩售卖的不是粮食,而是从遗迹中挖出的残品:断指的傀儡臂、失控灵核、沾血的经页。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油腻与灵气腐败的味道。
沈砚在街角停下。
他抬眼望向远处高耸的黑塔——墨骨塔,那是荒市唯一仍在运转的“经考所”。
所有试图重启修行的人,都会在那里登记、检测自身灵息强度,以获取“修炼许可”。
——这是新时代的讽刺:
修仙,竟需官府许可。
沈砚摸了摸怀中的卷轴,轻声笑了笑。
那笑里没有快意,只有冷意。
“抄经人的路,哪轮得到他们批准。”
他转身钻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墙壁被黑色符印覆盖,隐约传出低声咒语。
一个披红巾的老妇坐在巷尾,身前摆着一口破铜盂。
盂中静静放着几片发黑的骨片,每一片都刻着古老的符纹。
“修行之人,买一卦否?”老妇的声音沙哑,仿佛从岁月深处传来。
沈砚停下脚步,淡淡道:“卦可测命?”
老妇抬头,双目浑浊,却透出一抹幽蓝。
“命?呵……命早死了。现在测的,是谁敢偷命。”
她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骨片间轻轻拨动。
叮——骨片碰撞的声音如金石。
沈砚心头微动。那骨片的符文,他在无铭碑经阵中见过。
是上古“血卜经”的残式。
他俯身,语气低沉:“你这卜骨,从何得来?”
老妇笑了笑:“从死人身上挖的。”
沈砚不语。
他掏出一滴自己的血,滴入铜盂。血入盂中,瞬间燃起青焰。
骨片乱跳,符纹飞旋,最终拼成一字——
「劫」
老妇面色微变:“你在找死。”
沈砚淡淡一笑:“我在找真。”
老妇沉默良久,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片更古老的骨牌。
“去墨骨塔下的‘第三层’,找一个叫秦骨生的人,他在收‘抄经者’。
不过——”
她盯着沈砚,语气阴冷——
“进去的,大多没能活着出来。”
沈砚收起卷轴,转身离去。
风掠过巷口,带走老妇的低语:
“抄经人的血,从来都是最贵的墨。”
荒市深处,黑塔巍然如狱,塔门之上刻着四个斑驳的大字:
经考之所。
塔下的人群混杂:乞丐、拾荒者、商贩、亡命徒。
所有人都带着相同的神情——贪婪与恐惧的混合。
沈砚走近,抬眼望着塔门上的符阵。
那一瞬,他忽然感觉到——
塔内,似有某种熟悉的灵波在呼应他。
那是——“血印”的气息。
墨骨塔门前,阴云翻涌。
那座塔如同一具被抽空了血肉的巨骨,白得刺眼,仿佛连光都被它吞噬。
沈砚随着人群缓缓步入塔内。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液与灵气残渣的味道,墙壁上刻满阵纹,每一寸石面都嵌着古老的符箓。
这地方,表面是登记修士的“经考所”,实则更像一座灵魂筛炉。
“下一个——灵息检测!”
执事的喝声沙哑。
一个年轻修士走上前,将手按在检测台的灵阵上。阵光闪动,却只亮起暗黄的一层。
“下等灵息,驳回。下一位!”
年轻人面色惨白,被守卫粗暴推出塔门。
人群中一片低语,带着惶恐。
沈砚目光冷静,没有排队,而是缓缓环顾四周。
塔内三层高,中央悬挂着巨大的灵息水晶,内里流转着暗红的光波——那光波的频率,与他掌心的“血印”隐隐共振。
“看来,‘经考’与血印有关。”
他压低斗篷,悄然靠近第三层入口。那是被铁链封锁的区域,门口有两个身披黑袍的守卫,面上刻有烙纹。
沈砚感受到,那并非人类呼吸。
就在此时,一道嘶哑的声音从铁门后传来:
“新来的,若是为经而来,留下命印。”
沈砚一怔。
门缝间伸出一只骨质的手——指节由灵骨拼成,流动着微弱的红光。
他毫不犹豫,伸掌相碰。
指尖一接触,血印中的纹路瞬间燃起。
轰——!
铁链纷纷崩断,沉重的门缓缓开启,一阵混乱的灵压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条漆黑的石梯,通往下方深渊。
沈砚稳了稳呼吸,踏步而入。
第三层,与其说是“塔”,不如说是“坟”。
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名字,有的完整,有的被抹去。
每一座石座上都放着一具尸骨,而尸骨头顶,都悬浮着一本破旧的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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