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的对峙像拉到极致的弓弦，连风都似凝固在峡谷中，只余下双方士兵粗重的呼吸与甲胄碰撞的细碎声响。督标营千总的呐喊还在岩壁间回荡，黑风军重甲兵的长刀仍指着前方，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西侧山坡上传来一声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命令——“九磅炮，装霰弹，瞄准敌阵前排！”
声音的主人是王九击。他站在山坡制高点的一块巨石上，黑色劲装外罩着件重新染黑的棉甲，腰间横挎的腰刀刀柄上缠满防滑的黑绳。他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下方的战场，清军督标营那严整的枪阵虽让他微微颔首，却未显半分犹豫。身旁的传令兵早已将命令传递给炮手，几名炮手立刻俯身，打开炮尾的火门，还有一名则抱着装有霰弹的木盒快步上前，打开盒盖，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霰弹——这是近距离撕开密集阵型的利器，此刻正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炮手动作娴熟地将霰弹填入炮膛，随后用通条反复压实，另一名炮手则拿起火折子，吹亮火星后凑近引信。王九击的手指在身侧缓缓握紧，目光死死锁定督标营前排那密密麻麻的枪尖，当看到最前排士兵的棉甲已在晨光里清晰可见时，他猛地抬手，沉声道：“放！”
“轰！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几乎同时炸开，炮口喷出的火舌瞬间染红了西侧山坡，浓密的硝烟裹挟着碎石屑向四周扩散。两枚装满铅弹的霰弹如同两道黑色旋风，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掠过百米距离，径直撞向督标营的前排阵列。
下一秒，便是血肉横飞的惨状。
最前排蹲下组成枪刺屏障的督标营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被高速飞行的铅弹撕碎。有的士兵手臂直接被铅弹轰断，断口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有的士兵胸口被数枚铅弹同时击中，棉甲瞬间被染透，身体向后倒飞出去，撞在后排同伴身上，两人一同摔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还有的士兵头部中弹，天灵盖被掀飞，红白之物溅得周围士兵满脸都是。
霰弹掠过的区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扫过，原本严整的前排阵列瞬间出现一道宽达数丈的缺口，一百五十名督标营士兵倒在血泊中，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鲜血顺着官道的缝隙往下流淌，汇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
站在阵前的督标营千总，左肩上的棉甲被一枚流弹撕开，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镇定瞬间被惊骇取代，望着眼前的缺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后排的督标营士兵虽依旧保持着队列，却能看到他们握着长枪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刚才那两发霰弹，不仅撕碎了他们的阵型，更撕碎了他们心中“王师天威”的底气。
山坡上的王九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抬手向前一挥，声音透过硝烟传向下方：“步兵，冲锋！”
早已蓄势待发的黑风军步兵，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呐喊。最前方的六十名重甲兵，此刻只剩下五十八人（方才对峙时，两名士兵被督标营冷箭射中甲缝，虽未伤及要害，却已退至后方），他们重新调整阵型，盾牌斜向前方，踩着满地血污，朝着督标营的缺口发起冲锋。铁甲与地面碰撞的“咚咚”声，靴底碾过尸体的“咯吱”声，再次在峡谷中响起，这一次，却带着破竹之势。
“顶住！给我顶住！”蒋玉龙在亲兵的护卫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他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前方挥舞，试图稳住军心。督标营的士兵们毕竟是经受过严苛训练的精锐，短暂的慌乱后，后排的士兵迅速向前填补缺口，原本站立的第二道攻击线立刻蹲下，将长枪斜插在地上，重新组成枪刺屏障，两侧握刀的士兵也向中间靠拢，试图堵住缺口。
当黑风军重甲兵冲到距离督标营阵前不足十步时，前排的清军士兵猛地将长枪向前递出，密集的枪尖朝着重甲兵的胸腹刺去。“铛！铛！铛！”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长枪刺在重甲兵的铁甲上，大多被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但仍有部分长枪，精准地刺向重甲兵的甲缝——那里是铁甲防护的薄弱之处。
一名黑风军重甲兵刚向前迈出一步，便有两支长枪同时刺向他的腋下，长枪穿透甲缝，刺入他的体内。那名士兵闷哼一声，手中的长刀“哐当”落地，身体向前扑倒，盾牌压在一名清军士兵的身上，两人一同滚倒在血泊中。另一名重甲兵试图用盾牌撞开前方的长枪，却被一名清军老兵抓住机会，长枪从盾牌下方探出，刺穿了他的大腿，鲜血顺着铁甲的缝隙往下滴落，他踉跄着单膝跪地，还未起身，便被另一名清军士兵的长刀劈中脖颈，头颅滚落在地，脖颈处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盾牌。
督标营的顽强超出了黑风军的预料。他们凭借着严整的阵型和默契的配合，不断用长枪刺向重甲兵的甲缝，用腰刀劈砍重甲兵的手臂。黑风军的重甲兵虽有铁甲护身，却也架不住这般密集的攻击，短短片刻，便有八名重甲兵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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