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口鼻的泥土。左小腿外侧传来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军裤被撕开一道口子,皮肉翻开,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还好,只是被破片划开了一道深口子,骨头没事。
他猛地看向旁边。
赵小栓被他踹倒在泥水里,此刻正惊恐地蜷缩着,浑身泥泞,瑟瑟发抖,但奇迹般地毫发无伤。
而刚才赵小栓趴着的位置,此刻被爆炸掀起的泥土和碎石覆盖了一大片!如果他还在那里……
“大个儿!大个儿!” 王大锤带着哭腔的嘶吼在不远处响起。
林锋艰难地挪动身体,透过弥漫的硝烟看去。只见那个绰号“大个儿”的士兵,半个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焦黑一片,只有一条腿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他旁边,另一个士兵(可能是“老蔫”)捂着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眼神涣散,发出嗬嗬的进气少出气多的声音。
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臭瞬间盖过了硝烟,直冲脑门!
林锋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属于“林二狗”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呕吐。但他强行压了下去,眼神变得更加冰冷。这就是战场的真实,没有怜悯,只有赤裸裸的毁灭。
“医护兵!操!医护兵死哪去了!” 王大锤徒劳地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在这种炼狱般的阵地前沿,医护兵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别嚎了!省点力气杀鬼子!” 李石头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冷静。他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林锋不远处,脸上被硝烟熏得黢黑,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扫视战场。他手中的中正式枪口还在冒着烟,显然刚刚也在反击。
他的目光落在林锋流血的小腿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看向林锋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林锋的灵魂。
林锋心头一凛。这个老兵,太敏锐了!自己刚才那远超新兵的反应和精准的枪法,绝对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哒哒哒哒——!”
一阵更加凶猛、更加连贯、如同撕裂布匹般的机枪扫射声,如同死神的咆哮,骤然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在战壕前沿的胸墙上,打得泥土飞溅,碎石乱崩!压得战壕里的人根本抬不起头!
捷克式的“哒哒哒”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是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那沉闷、连贯、如同重锤敲打铁砧般的独特声音,林锋在历史资料中听过无数次!它被部署在阵地右前方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土丘后面,位置刁钻,射界极佳,正好覆盖了林锋他们这段战壕的正面和侧翼!
土黄色的身影在重机枪的疯狂掩护下,如同打了鸡血,嚎叫着再次加速冲锋!距离,已经拉近到不足五十米!刺刀在硝烟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的獠牙!
“操他姥姥的!是鬼子的鸡脖子(九二式重机枪)!” 王大锤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压得老子抬不起头!完了!要交代在这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整段战壕。士兵们被这泼水般的火力压制得蜷缩在泥水里,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听着那令人牙酸的子弹破空声在头顶肆虐,感受着泥土不断被掀飞溅落在身上。绝望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林锋死死贴在冰冷的壕壁上,重机枪子弹打在胸墙上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背部。右小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刺痛。
九二式重机枪!这个时代的战场主宰!它像一道无形的钢铁闸门,死死封住了他们的生路!
不能等死!
林锋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飞快地扫过战场环境——弹坑,燃烧的树干,被炸塌的掩体废墟……最后,死死锁定在那挺疯狂喷吐着火舌的重机枪位置。
距离,约八十米。中间有数个可以利用的弹坑作为掩护。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肩窝的疼痛,小腿的伤口,身体的虚弱……所有的不适都被强行压下。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短暂的火力间隙,一次精准的投掷!
活下去!必须拔掉这颗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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