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没应,也没反驳,只淡淡道 “先忙登基的事”,不软不硬,把话堵了回去。
转眼到了九月初六。
登基大典定在午时。
朱由校凌晨就被内侍叫起来,一层层换龙袍。
明黄色的衮龙袍缀着十二章纹,金线在烛火下闪得晃眼,玉带勒得紧,勒得他腰腹发疼,十二旒的冕冠压在头上,沉甸甸的,压得脖颈都僵了。
他对着铜镜照了照。
镜里的少年眉眼还带着青涩,下巴上没长胡茬,可眼神里的沉稳却压过了龙袍的华贵,像块被打磨过的玉,藏着光。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从装怯懦到今日登极,像一场快进的梦。
可掌心触到龙袍上冰凉的金线时,他清楚地知道 —— 这不是梦。
从今天起,他就是大明的天子了。
“陛下,吉时快到了。” 王安在一旁躬身道,声音压得低低的。
这些日子他乖得像只猫,脸上的巴掌印早消了,可见了朱由校始终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再触了逆鳞。
朱由校 “嗯” 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按品级站得整整齐齐,黑压压一片,像地里的麦子。
见他出来,齐齐跪下,山呼 “万岁”,声音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能传到宫墙外头去。
朱由校一步步踏上丹陛,每一步都踩得扎实,走到龙椅前站定。
方从哲捧着传国玉玺上前,双手奉上,声音发颤:“请陛下受玺。”
朱由校接过玉玺,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沉甸甸的 —— 这是江山,也是担子。
他没急着坐下,而是转身看向阶下的群臣,朗声道:“先帝遗诏,传位于朕。自今日起,朕当以江山为念,以百姓为念,不负列祖列宗,不负天下苍生!”
声音透过太和殿的廊柱传出去,虽不算洪亮,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耳里。
群臣又磕了个头,再抬头时,眼里多了几分敬畏 —— 这新天子虽年轻,可站在龙椅前的模样,竟比泰昌帝当年多了几分底气。
大典过后,朱由校在文华殿召了内阁议事。
第一件事,便是改元。
“先帝在位一月,虽短,却也是大明的君。” 朱由校道,“朕意,万历四十八年八月起,至年末,改为泰昌元年;明年正月起,定为天启元年。”
这是规矩,也是体面,给足了泰昌帝面子。
方从哲等人自然没意见,忙应 “陛下圣明”。
第二件事,是赏罚。
“方从哲辅政有功,加太子太保。” 朱由校先点了方从哲,又扫过其他内阁大臣,“刘一燝、韩爌协理登基事宜,各加一级。”
几个阁老忙跪下谢恩,额头磕得邦邦响。
朱由校没提东林党,也没提杨涟,只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些:“先帝丧仪未毕,各部门需各司其职,莫要懈怠。”
“有敢借国丧生事、扰乱朝局者,严惩不贷!”
这话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又像是专门说给某些人听的,针尖似的扎在东林党官员心上。
站在人群后的左光斗攥了攥拳,指节发白 ——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拿杨涟立威了。
散朝时,天已经擦黑了。
左光斗没回府,直接去了汪文言的住处。
汪文言是中书舍人,虽是小官,却是东林党的 “智囊”,鬼主意多,杨涟被抓后,东林党私下的事都由他牵头。
他一进门,就见魏大中也在,正急得在屋里转圈,像只被关了笼子的兔子。
“怎么样?” 魏大中见他进来,忙迎上去,声音发颤,“陛下在殿上提杨公了吗?”
左光斗摇了摇头,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喝了口,才沉声道:“没提。但陛下说了句‘借国丧生事者严惩不贷’,听着像是堵我们的嘴,不让我们替杨公说话。”
汪文言坐在一旁,手指敲着桌面,咚咚响,眼里闪着光:“意料之中。新君登基,最要立威,杨公撞在了枪口上,陛下怕是不会轻易放。”
“那怎么办?” 魏大中急道,“杨公在诏狱里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锦衣卫那些人下手黑,别再……”
“急也没用。” 汪文言打断他,手指停了停,“硬闯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让陛下松口。”
左光斗皱着眉:“怎么松?陛下今日登基,龙袍一穿,底气足得很,方从哲又在旁边帮腔,我们上疏怕是递不进去。”
“递得进去。” 汪文言眼神闪了闪,像有了主意,“陛下不是说‘以百姓为念’吗?我们就从这下手。”
“杨公是言官的头,这些年弹劾贪官、为百姓说话的事做了不少,名声在外。我们联合科道言官一起上疏,就说‘陛下初登极,当怀仁心,宽宥直臣以收民心’,陛下刚说要‘不负天下苍生’,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
魏大中眼睛一亮:“这法子好!科道言官一起上,人多势众,陛下就算想压,也得掂量掂量!”
“不止。” 汪文言又道,声音压得更低,“还得提一句‘方从哲借故压言路’。方从哲本就和齐党走得近,陛下虽用他,未必信他。我们把他扯进来,陛下说不定会疑心‘方从哲故意陷杨公以固权’,到时候为了平衡朝局,说不定就放了杨公。”
左光斗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联络科道的人,明日一早,把奏疏递上去!”
“等等。” 汪文言叫住他,脸色沉了沉,“还有件事。王安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登基前,曾私下问过‘熊廷弼在辽东近况’。”
魏大中一愣:“熊廷弼?那个被东林党参过的辽东经略?陛下问他做什么?”
“正是。” 汪文言道,手指又敲起了桌子,“陛下刚登基就问他,怕是没安着让东林党独掌朝局的心思。杨公这事,既是救他,也是给陛下递个话 —— 东林党在朝,他不能太随心所欲。”
左光斗摸了摸下巴,眼里的狠劲更重了:“没错。明日递奏疏时,让科道的人把声势闹大些,让陛下知道,这大明的朝堂,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夜色渐深,汪文言的屋里还亮着灯,烛火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歪歪扭扭的,像要吃人。
没人知道,他们连夜草拟的奏疏,会在第二天给刚登基的天启帝,送上怎样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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