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破洞,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菱形的光斑。诗雅雨扶着墙,一点点挪到床边——后腰的旧伤又犯了,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骨缝里扎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疼。她从枕头下摸出那片皱巴巴的膏药,是苏微上次托人带来的,据说能缓解腰肌劳损,她藏了三天,直到疼得直不起腰才敢拿出来用。
孩子躺在婴儿床里,刚喝完章鹏早上买回来的奶粉,此刻安静地蹬着小腿,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小嘴巴无意识地抿着。湿疹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脸颊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粉色印记,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看起来脆弱又惹人怜爱。
诗雅雨背对着婴儿床,艰难地掀起睡衣下摆。镜子里映出她的后背——皮肤松弛得像挂在骨头上的布,后腰的伤口处隆起一道暗红色的疤痕,摸上去还带着硬邦邦的触感。她咬着牙,将膏药往伤口上贴,动作幅度稍大,侧切的伤口就传来一阵牵拉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碎的“咿呀”声。
诗雅雨猛地回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婴儿床里,孩子正歪着头看着她,黑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微笑。那笑容极淡,却无比纯净,像初春刚融的雪,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瞬间驱散了满室的沉闷与阴霾。他的小手还在轻轻挥舞着,似乎在回应她的目光,小嘴巴里发出“咯咯”的细碎声响,软糯得像。
诗雅雨僵在原地,手里的膏药“啪嗒”一声掉在床单上。她愣愣地看着孩子的笑脸,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这是孩子第一次对她笑。
从出生到现在,他要么在饥饿中哭闹,要么在湿疹的瘙痒中辗转,要么在高烧的痛苦中蜷缩,她见过他通红的小脸,听过他嘶哑的哭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纯粹得让人心尖发颤。
一股强烈的爱意突然从心底涌上来,像温热的泉水,瞬间漫过了那些冰冷的绝望。她慢慢走过去,蹲在婴儿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柔软的脸颊。孩子的皮肤还带着淡淡的温度,笑容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她的触碰,笑得更开心了,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
“宝宝……”诗雅雨的声音哽咽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婴儿床的棉褥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下一秒,锥心的刺痛紧跟着袭来,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了那片温热的爱意里。
她看着孩子脸上未褪的红疹,看着他因为湿疹而略显粗糙的皮肤,看着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小手,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个孩子,是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宝贝,是她在这片绝望的泥沼里唯一的光,可她却连给他一个干净的襁褓、一顿饱饭、一个安稳的睡眠都做不到。
她没有奶,只能让他喝廉价的奶粉;她没有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湿疹折磨;她没有能力保护他,只能任由林香用粗糙的手掌拍打他的患处,用恶毒的语言咒骂他“晦气”;她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每天在饥饿、疼痛、眩晕中苟延残喘,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刚才那个微笑,那么美好,那么纯净,可她配得上这样的微笑吗?她给孩子带来的,只有痛苦和苦难,没有一丝一毫的幸福。林香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没用的妈,是个扫把星,是个会连累孩子的祸根。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她趴在婴儿床边,眼泪汹涌而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这一次的眼泪,不像以前那样充满了绝望和无助,而是混合着浓烈的爱意、深深的愧疚和尖锐的疼痛,每一滴都滚烫得像火。
她想起昨天在医院,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可能引发败血症”时,章鹏苍白的脸;想起林香因为投注未中,把怒火撒在孩子身上,骂他“克钱”时的狰狞;想起苏微在电话里哭着说“我帮不了你,我好无力”时的哽咽;想起自己在备忘录里写下的那些冰冷的文字,每一条都记录着孩子的痛苦和林香的恶行。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笑容慢慢消失了,小眉头皱了起来,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那小小的动作,却让诗雅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冒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愧疚和绝望。她不能再任由自己和孩子被折磨,不能再指望章鹏的懦弱,不能再等待那个遥遥无期的“机会”。她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带着孩子逃离这里,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孩子再受一点委屈。
这个家,早已不是家了,是囚禁她和孩子的牢笼,是吞噬他们生命力的黑洞。林香的沉迷,章鹏的冷漠,像两把锋利的刀,时时刻刻都在切割着她和孩子的生命。她不能让孩子毁在这里,不能让他的笑容被痛苦淹没,不能让他的未来变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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