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的人生陷入了无尽的灰暗。
残疾让他干不了重活,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成了魏红的奢望。
他们捡过破烂,看过大门,受尽白眼和欺辱。
魏红跟着他,没享过一天福,反而因为他,熬干了心血,累垮了身子,才四十出头就两鬓斑白,最后……
想到魏红临终前瘦骨嶙峋、气若游丝却还安慰他的样子,程立秋的心脏就像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恨!
无边的恨意如同野火般在他胸腔里燃烧!
恨钢厂的安全疏忽,恨爹娘极度的偏心,恨大哥三弟的自私冷漠,更恨上辈子那个懦弱无能、任人摆布的的自己!
“你个榆木老疙瘩!听见没有?发什么呆!”
程老爹见二儿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不接表,语气更加不耐,把表格拍得啪啪响,“这可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进了钢厂,吃商品粮,每月有现钱拿,虽然说是亦工亦农,但干得好,说不定就能转正!到时候你就是城里人了!”
“城里人?” 程立秋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嘲讽,“爹,这亦工亦农,真是铁饭碗?还是说,是把我推进火坑的催命符?”
程老爹一愣,显然没料到一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小儿子会说出这种话,顿时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什么火坑?那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厂子!老子费心巴力给你找的门路,你还敢挑三拣四?你想干啥?想像你爷你爹似的,一辈子土里刨食没出息?”
“他爹,好好说,孩子刚醒……” 程立秋的母亲,一个同样干瘦、满脸刻薄相的老太太王菜花掀开门帘探进头来,语气却并非真心劝解,更像是煽风点火,“立秋啊,听你爹的话,你爹还能害你?去了钢厂,那是享福去了!”
“享福?” 程立秋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指着窗外,“爹,娘!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那钢厂亦工亦农的岗位是干什么的?是去炼钢车间抬铁水包、清炉渣!高温作业,一不小心非死即残!你们告诉我这是享福?这福气给你们大儿子、三儿子,你们舍得吗?!”
这话如同炸雷,劈得程老爹和王菜花目瞪口呆。
魏红也吓傻了,下意识地想去拉程立秋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你……你个小瘪犊子!你胡吣什么!” 程老爹反应过来,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就要打,“谁跟你嚼的舌根子?啊?我看你是皮子紧了!”
“没人跟我说!我自己看的,我自己打听的!”
程立秋毫不畏惧地迎着父亲的手,眼神锐利如刀,“爹,你就直说,大哥是长子,要留在家里顶门立户。三弟是你和娘的老儿子,心尖肉,舍不得他去受罪。所以就我这个不上不下的老二活该去填坑,是吗?用我的命,我的身子骨,去给大哥和三弟换起新房、买自行车的钱,是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两辈子的怨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王菜花尖叫起来:“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们生你养你,给你娶媳妇,还做出孽来了?让你去上班挣钱,倒成了害你了?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良心?你们跟我讲良心?” 程立秋悲愤地笑了,“好!既然这样,这表,谁爱填谁填!反正我程立秋,这辈子就是饿死,穷死,死外面,也绝不会去钢厂当这个亦工亦农!”
说罢,他猛地一把夺过程老爹手里的表格,看也不看,嗤啦嗤啦几下撕得粉碎,狠狠摔在地上!
纸屑纷飞,如同祭奠上辈子悲惨命运的纸钱。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程老爹和王菜花彻底傻眼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桀骜不驯、言辞锋利的人是那个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老实疙瘩。
“你!你反了!反了天了!”
程老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程立秋,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喘上气,“好!好你个程立秋!你有种!你不去是吧?行!那就给老子滚!滚出这个家!我没你这个儿子!带着你这个搅家精媳妇,给我滚蛋!”
“对!滚!赶紧滚!看着就来气!” 王菜花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啊……”
滚?
正合我意!
程立秋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决绝:“好!这话是你们说的!让我滚,那就分家吧!我们现在就分!除了我和红儿结婚时那点东西,我们什么都不要!现在就搬走!”
“分家?美得你!” 程老爹怒吼,“家里的一根柴火棍都没你的份!你不是有能耐吗?自己出去挣去!滚!现在就滚!”
“立秋……” 魏红吓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她虽然也害怕自己的男人去钢厂,但更害怕被赶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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