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力医生向来更习惯于和患者家属交流,而不是患者本人。即便今天这位患者是那种唇语水平很高的失聪者,王医生也仍旧只对李医生交待病情:“她左侧已经做过一次手术,同一个位置无法再进行二次手术。嵌在颅骨里的接收器倒是好取出来,但原生耳蜗里的导线很难往外取。即使把导线取出来,原生耳蜗也不具备再次手术的条件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右侧原生耳蜗。如果她小时候右侧也仅仅是毛细胞受损的话,就没问题。但如果右侧听神经也受损,那就没办法了。你也是医生,你肯定清楚,流脑病毒对两侧耳蜗的侵害程度不一定相同。听神经检测要等到周一,周末弄不成。”
褚攸宁静静的读着那些唇语。亲手丢掉左耳外置设备已有两三年时间,这期间她从未后悔过,甚至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暗自得意过。可此刻,看着姐姐脸上失望与担忧交杂在一起的表情,心里漾出悔意。
送患者和家属离开时,王医生职业化的安慰,礼貌性的微笑:“今天的初步检查结果不代表最终结论,详细的情况等工作日再来做其他检查后才能确定。李医生,你也别太担忧,保持平常心。这姑娘长得也不像是没福气,右侧的情况说不定很理想呢?这是你家亲戚啊?”
“不是。”李意浓顿了顿,看一眼手里牵着的人,回答:“很要好的朋友。”
回家的路上,褚攸宁不太开心。除了比想象中复杂很多的现状,还为姐姐刚才对自己身份的形容不开心。
“怎么了?”李意浓轻轻攥了攥手心里的人,提醒她,自己有话要讲,让她好好看着自己。
褚攸宁侧过头,目光落在姐姐的双唇上。
李意浓没有像往常那样照顾褚攸宁看唇语的视线,而是把脸凑到了她的右耳廓边,轻声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听不到一点点声音,褚攸宁只能感受到耳廓上有一簇又一簇令自己心悸的气息:〖你说了什么?〗
李意浓正正的站回到褚攸宁面前:“如果右侧可以装人工耳蜗,我就等你学会叫我名字的那天告诉你。如果右侧不可以装人工耳蜗,我就在你拿到检测报告的那天告诉你。”
褚攸宁把自己的手从姐姐那里抽出来,像那天晚上在后海找酒吧时一样,生着气往前走。不同的是,那天晚上小丫头生李医生不许自己喝酒的气,在李医生看来“一眼假”。而今天,小丫头生姐姐欺负自己耳聋的气,在李意浓看来“一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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