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重启键的瞬间,电脑音箱里——或者说,是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低沉、混乱、非人的呢喃。那声音仿佛来自万米深的海底,混合着水压的呻吟、岩层的摩擦,以及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生物的沉重呼吸。阿杰清晰地听到,那混乱的音节中,反复回荡着一段诡异的旋律,不,更像是一句亵渎的咒语: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声音钻进耳膜,直抵大脑深处。阿杰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扭曲,墙壁上游戏海报里的人物似乎都在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一座由不可能角度构成的巨石城市在海底缓缓升起,巨大的绿色身躯在其间沉睡……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拔掉了电脑电源。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房间陷入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劏房,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
……
与此同时,深水埗警署重案组。
高级督察**黄启发**,这位以运气时好时坏、办案风格带着点老派莽撞着称的老差骨(老警察),正对着办公桌上几张放大的照片发愁。照片上是几块被烧得焦黑的PCB板残骸,依稀能看出是显卡。
“头儿,又是显卡燃烧导致火灾的案子。”一个年轻探员报告道,“深水埗最近一个月第三单了。事主都说是用了鸭寮街买的‘鬼卡’,玩游戏或者挖矿到一半就冒烟起火,差点把屋子都烧了。”
黄启发挠了挠他那头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呢班契弟(这帮混蛋),卖流嘢(假货)都算啦,而家(现在)仲搞出火灾?真系当我们食干饭(白吃饭)嘅?”
他拿起一份初步的物证报告,上面提到一个奇怪的细节:在烧毁的显卡残骸上,法证人员用电子显微镜在未完全焚毁的芯片角落,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小的、非机器蚀刻的奇异纹路,构成一个类似螺旋与触手结合的符号。报告备注:纹路疑似含有未知有机成分残留。
“咩鬼符号咁巴闭(什么鬼符号这么厉害)?”黄启发嘟囔着,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仅仅是劣质显卡,会留下这种玩意儿?
就在这时,他别在肩章上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静电干扰噪音,刺得他耳膜生疼。
“沙……沙……吱——”
“喂喂?控制中心,收到请回话?”黄启发拍了拍对讲机,以为是信号问题。
但噪音并未停止,反而在其中逐渐混入了一段……音乐?是那种老旧的、带着留声机特有杂音的唱片音乐,旋律婉转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三四十年代上海滩的舞曲。
黄启发愣住了,这他妈是哪一出?警用频道串线到怀旧电台了?
音乐声渐渐减弱,一个娇媚得有些失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水雾的女声飘了出来,用带着吴侬软语口音的国语幽幽唱着: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歌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对讲机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连背景噪音都消失了。黄启发和旁边的年轻探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一丝寒意。
就在黄启发以为干扰已经结束,准备再次呼叫总部时,对讲机里猛地爆发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巨大管风琴轰鸣、人类癫狂呓语、以及某种湿滑粘腻物体摩擦声的恐怖音浪!
“呜——!!!”
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黄启发感到一阵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胃里翻江倒海。在那混乱的声浪中,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扭曲、疯狂、用人类喉舌几乎无法发出的音节,它们强行挤入他的意识:
“Ia! Ia! Cthulhu fhtagn!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这咒语般的声响,与之前阿杰在电脑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声音持续了大约五秒,然后对讲机“啪”的一声,彻底沉寂下去,无论黄启发怎么调试,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内部电路被瞬间烧毁。
黄启发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些烧焦显卡的照片,死死盯着法证报告上那个诡异的螺旋触手符号。
“唔对路(不对劲)……”他喃喃自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伪劣产品或者火灾事故了。鸭寮街的那些“鬼卡”,还有这来自几十年前上海电台的诡异召唤录音……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令人恐惧的关联。
他霍地站起身,对年轻探员吼道:“call齐人马(叫齐人手),跟我去鸭寮街!揾那个专卖‘鬼卡’嘅四眼明!”
警车呼啸着冲出警署,驶向那片被霓虹与阴影笼罩的市集。黄启发不知道,他正在接近的,不仅仅是一批危险的电子垃圾,而是一个试图通过现代科技媒介,将沉睡之神的噩梦播撒人间的、冰冷而疯狂的深渊。
而在四眼明摊位的角落里,一块被客人随意触碰过的“鬼卡”散热风扇,正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呢喃:
“Phnglui mglwnafh……”
深水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厚厚的、带着金属锈色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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