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苏翻开账本,新页红墨在石凉里泛沁心光,写下:“小暑,石瓮藏凉,清欢生。”笔尖划过纸面,石瓮突然“叮咚”轻响,像冰粒撞瓮。红墨晕开处长出红裸草,草叶露珠里,曾外公和曾外婆坐在小暑井台分吃薄荷凉汤,汤渍落在地上,长出无数小小的“欢”字,每个字都裹着层凉雾,轻轻挠着看客的心。
她终于懂了——小暑的清凉从不是冰出来的冷,是红裸石瓮壁凝的凉雾,是曾外婆凉食谱的配方,把藏了一夏的燥热悄悄锁住。最好的清欢从不是凉透心,是石里埋了个会藏凉的魂,等小暑风吹过,顺着井水的凉雾,爬进你心里,像当年曾外婆端出第一碗凉汤,又清又甜,裹着丝凉雾,轻轻抱住每个喝碗的人。窗外热风还在摇梧桐叶,每声“沙沙”里,都混着红裸石的凉雾,像在重复那句藏了百年的“够凉了,我带着凉雾来了”。
后半夜露水更重,顾念苏起身盖石瓮竹盖,指尖触到瓮沿碎粒,被凉得缩手。碎粒凉意里,传来极轻笑语,像曾外公和曾外婆在井台乘凉:“你看这凉汤,甜吧?比去年的凉雾还浓三分。”“明年多埋把碎粒,让凉雾绕着院子转,把燥热全赶跑。”她低头看账本“欢”字,发现每个笔画里都藏着小“凉”字,像被凉雾悄悄冻上去的,轻轻呵口气,“凉”字会泛出微光,像颗小冰星。
天边泛起鱼肚白,石瓮瓮口对着东方凝出凉雾,雾气漫出“丝丝清凉”。小石头揉着眼睛笑:“妈妈你看,石魂在写凉雾诗呢!”顾念苏摸着发凉的瓮身,想起太奶奶的话——曾外婆走的那年小暑,石瓮里的凉汤三天没化冰,井水涟漪里浮着两串红裸石碎粒,像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在凉雾里晃了整整一夏,轻轻碰着,发出极细的“叮咚”声。
此刻红裸草露珠坠得正沉,珠里的“凉”字被晨光晒得发亮,像无数颗裹着凉雾的小月亮。顾念苏合上账本,听见石瓮极轻的“咕嘟”声,像在回应井里某个涟漪。她知道,往后无数个小暑,无数碗凉汤,只要石瓮还在藏凉,红裸石还在发冰,曾外公和曾外婆的清欢,就会像井里的凉雾,一年比一年柔,一年比一年甜,轻轻漫过每个夏日的燥热,把回忆泡得又清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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