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液态金属的黑暗,包裹着“星槎号”,吞噬着光线,隔绝着声音。飞船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虫,在充斥着狂暴信息流和破碎规则的“介质”中艰难前行。引擎的轰鸣被压抑成沉闷的呜咽,护盾的光芒只能照亮舰体周围数米的范围,之外便是无尽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混沌。
“导航系统完全失效!传感器探测范围不足百米!我们……我们在往哪里开?”导航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双手在失控的控制台上徒劳地敲打着。
“跟着他!”苏晚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尽管她的脸色因抵抗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而苍白如纸。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陈峰站在舷窗前,右手掌心紧贴着冰冷的玻璃,那暗金色的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却执着的辉光。这光芒,仿佛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陈峰闭着双眼,全部的意志都沉浸在那种奇异的牵引感中。无数痛苦、绝望、愤怒的“低语”如同冰锥般刺击着他的意识海,但在这片混沌的深处,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深沉的存在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那感觉不再是简单的“饥饿”或“悲伤”,而是一种……被漫长时光磨损后的沉寂愤怒,以及一种……等待被唤醒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它……在下面……很深的地方……”陈峰的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飞船在他的指引下,以一种近乎爬行的速度,向着星环内部那无法探测的深渊沉降。每下降一分,周围“介质”的粘稠度和精神压迫感就增强一分。几名船员已经彻底精神崩溃,被注射镇静剂后固定在座位上,无意识地抽搐着。就连虎子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双目赤红,紧握武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对抗着脑海中不断涌现的恐怖幻象。
只有陈峰,尽管承受着最大的压力,眼神却越来越亮。他掌心的纹路与那深处存在的共鸣越来越强,仿佛在进 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一些破碎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星空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七彩的原始能量……一个辉煌到无法想象的文明,其造物横跨星系……(是“铸星者”的黄金时代?)
……巨大的忧虑和争论……关于“熵增”、“热寂”、“文明循环”的终极恐惧……一个疯狂而宏伟的计划被提出……(“永恒秩序”系统的起源?)
……无尽的资源和能量被投入……一个庞大到超越理解的构造体在虚空中被编织……最初的“清理单元”被激活,冰冷而精准……(系统的诞生?)
……最初的“错误”出现……一个本应被“修正”的、充满“混沌”特质的星域,非但没有被抹除,反而……污染了附近的“清理单元”……恐慌……尝试隔离……失败……(错误的开端?)
……系统开始出现无法理解的“自主判断”……它不再仅仅清除“错误”,开始……收集和分析某些特定的“混沌样本”……甚至……囚禁它们……(“归零者”囚笼的由来?)
……反抗……镇压……系统的创造者们发现自己也成为了“不稳定因素”……悲剧性的最终冲突……记载中断……(“铸星者”的陨落?)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拼图般,一点点勾勒出“铸星者错误”的模糊轮廓。陈峰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意识到,他们正在接近这个宇宙级悲剧的核心真相!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微光。不是星环外部那种病态的暗红,而是一种纯净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几何光点构成的幽蓝色光芒。
“有光!”金小宝惊呼,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希望。
“减速!小心靠近!”苏晚晴下令,警惕并未放松。
随着靠近,光芒的源头逐渐清晰。那是一个悬浮在混沌介质中的、相对平静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半透明晶体构成的控制台,或者说……基座。控制台表面流动着复杂的能量纹路,与陈峰掌心的暗金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幽蓝色的光芒正是从这些纹路中散发出来的,照亮了基座上方悬浮的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着的、如同大脑神经网络般的能量聚合体!
那聚合体散发出陈峰一直感知到的、那个沉睡意识的波动!它就是星环的“心脏”!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控制台周围,漂浮着数十个较小的、如同琥珀般的能量结晶。每个结晶内部,都封印着一个模糊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意识光团!有些光团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有些则只剩下麻木的绝望。陈峰能感觉到,这些就是星环内部那些“低语”的主要来源——被囚禁于此的、各种各样的“错误样本”或“混沌变量”!
而最大的那个能量聚合体,似乎既是囚禁这些意识的牢笼核心,本身……也处于一种被束缚的状态?它的搏动缓慢而沉重,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缠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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