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雾刚漫过紫禁城的檐角，养心殿的文书房就已堆起了厚厚的江南奏报。江兰指尖拂过最上面一本，封皮 “苏州士绅联名抵制摊丁入亩” 的字样被红笔圈了两道，墨迹透纸 —— 这是昨日深夜递到御前的急件，也是今日朝堂议事的核心议题。她将奏报按 “府县” 分类摞好，又从布包里掏出前日家宴的记录纸，上面 “胤禩提江南士绅不满” 的字迹旁，已用炭笔标注了 “需查田亩实据”，这是苏培盛昨日特意提醒她的：“八爷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得提前找证据，不然朝堂上难反驳。”
“江兰姑娘，苏公公让您去前殿候着，王爷和大臣们快到了。” 小禄子轻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铜盆，里面是刚拧干的热布巾，“苏公公还说，您托丫蛋姑娘找的东西，若有眉目，先让小禄子给您送过去，别耽误了议事。”
江兰接过布巾擦了擦手，心里一动 —— 她昨日让丫蛋在杂役房整理内务府旧档时，留意江南苏州、松江府的 “鱼鳞图册”。鱼鳞图册是清代登记田亩的官方档案，每户的田亩数、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若是能找到，对比士绅奏报的 “薄产” 说辞，便能戳破谎言。她连忙道：“劳烦你去杂役房问问丫蛋，若是找到了，先把图册副本拿来，原件让她好生收着。”
小禄子应声离去，江兰则捧着奏报和记录纸往前殿走。路过廊下时，恰好撞见苏培盛，他悄悄拉过江兰，压低声音：“八爷一早递了奏疏，说‘江南士绅贫弱，摊丁入亩恐致民变’，还引了几个乡绅的证词，看样子是早有准备。你那图册若是能找到，今日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江兰点头，心里却有几分忐忑 —— 丫蛋才 8 岁，虽细心，可杂役房的档案堆得比她人还高，未必能快速找到。正想着，小禄子抱着一个布包快步跑来：“江兰姑娘，找到了！丫蛋姑娘说这是去年苏州、松江府的鱼鳞图册副本，还有她画的田亩数对比表，用竖线记的，说您一看就懂。”
江兰连忙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本泛黄的线装册，封皮写着 “江南苏州府鱼鳞图册（雍正二年）”，翻开后，满文标注的 “田亩三千亩”“隐瞒五百亩” 字样清晰可见；旁边还有一张废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竖线，丫蛋用炭笔在旁写着 “士绅报一千，图册记一千五”—— 这是她教丫蛋的简易计数法，一道竖线代表一百亩，对比一目了然。
“好丫头！” 江兰心里一暖，将图册和对比表收好，“你跟丫蛋说，等我议事完，就去看她，让她别担心。”
刚走进前殿，殿外就传来太监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 八爷、九爷、十爷、户部尚书田大人到 ——”
众人躬身行礼，胤禛穿着明黄色常服，缓步走上御座，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江兰身上，带着几分示意。江兰会意，站在殿柱旁，手里紧紧攥着布包，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 —— 这是她第一次在朝堂上参与新政议事，还是直面八爷党的刁难。
“今日召你们来，为的是江南摊丁入亩之事。” 胤禛开门见山，将苏州士绅的奏疏扔在御案上，“士绅联名抵制，八爷也递了奏疏，替他们说话，你们都说说，该如何处置？”
胤禩率先出列，躬身道：“皇上，江南士绅多是耕读传家，田亩微薄，丁税本就沉重，如今再摊丁入亩，怕是难以承受。臣弟以为，不如暂缓推行，先派官员核查田亩，免得逼反百姓，动摇新政根基。”
“八爷此言差矣！” 田文镜立刻反驳，“江南富庶之地，士绅坐拥千亩者不在少数，何来‘田亩微薄’？他们不过是想隐瞒田产，逃避缴税！只是臣暂无实据，无法驳斥。”
“田大人无凭无据，怎可污蔑士绅？” 胤禩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几张纸，“这是苏州乡绅的证词，皆说‘家有薄田不足百亩’，难道还能有假？若是强行推进，引发民变，这个责任谁来担？”
殿内瞬间寂静，大臣们都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 谁都知道胤禩是借士绅之事阻挠新政，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贸然站队。九爷胤禟、十爷胤?在旁附和：“八爷说得对！没有证据，怎可强推？”
胤禛的脸色沉了沉，手指轻轻敲击御案，突然开口：“江兰，你整理了江南奏报，又与丫蛋查了内务府旧档，可有要说的？”
江兰连忙出列，双膝跪地，声音平稳却清晰：“回皇上，奴才不敢妄议朝政，却有两样东西想呈给皇上和各位大人查验。” 她从布包里掏出鱼鳞图册副本和对比表，“这是雍正二年苏州、松江府的鱼鳞图册，上面用满文标注了士绅的实际田亩数；这是奴才与妹妹丫蛋整理的对比表，士绅奏报的田亩数，平均比图册少三成，最多一户竟隐瞒两千亩 —— 他们说‘田亩微薄’，是故意说谎。”
胤禩的脸色瞬间变了，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图册，翻到满文标注页，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一个宫女，怎会看懂满文图册？还敢私自查阅内务府档案，你可知这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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