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把矿星的天空压得密不透风。云铮的小屋只有六平米，墙壁上钉满了拆解的矿机零件——锈迹斑斑的齿轮挂在床头，断成两半的传感器线路板当作风向标，窗台上摆着三个用废弃矿灯改造的台灯，此刻只有中间那盏亮着，昏黄的光线下，空气里飘着焊锡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把能量手环放在自制的信号分析仪上——这台设备的主体是报废的中控主机，屏幕是从坠毁的勘探舰里拆出来的，线路用彩色胶带缠了又缠，像一团乱蓬蓬的毛线。云铮坐在小板凳上，膝盖顶着设备外壳，指尖在布满划痕的按键上轻轻敲击，动作比维修传送带时更谨慎，仿佛在拆解一颗即将引爆的能量核心。
“开始读取信号。”他低声自语，按下启动键。
分析仪的屏幕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能量手环里存储的异常波形缓缓展开——不是地质振动的平缓曲线，也不是矿机运转的规律脉冲，而是像一条受惊的蛇，在屏幕上扭曲、跳跃：频率最低时只有5赫兹，最高能冲到300赫兹，每一分二十秒就会出现一次尖锐的峰值，峰值过后又会陷入短暂的沉寂，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云铮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皮箱，里面装着他攒了三年的资料——从黑市淘来的《星际常见生物信号图谱》、联邦公开的《矿星地质振动白皮书》，甚至还有几张泛黄的、关于虫族的手绘草图（据说是十年前从虫袭幸存者手里传出来的）。他翻到《生物信号图谱》的第47页，指尖划过“异星节肢类生物”的章节，上面记载着已知虫族工蜂的信号特征：频率稳定在80-120赫兹，无明显峰值，振动波形呈“锯齿状”。
“不一样……”他把图谱摊在设备旁，对比屏幕上的波形，“工蜂的信号是平的，这个有峰值，频率范围也差太多。”
他伸手调整分析仪的“信号放大”旋钮，屏幕上的波形瞬间被拉宽，在峰值附近的细微波动终于显露出来——那不是杂乱的噪声，而是一串极其规律的“次声波脉冲”，每两个脉冲之间的间隔精确到0.3秒，像在传递某种密码。云铮的心跳莫名加快，他想起昨天在塌方区听到的“嗡嗡”声，那声音的节奏，似乎和这脉冲的间隔刚好吻合。
“难道是……新的虫族类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联邦的资料里明确写着，矿星周边星域只发现过“镰刀虫”和“工蜂”两种虫族，前者没有信号发射能力，后者的信号特征早已被收录。他又翻出《地质振动白皮书》，里面记载的矿星“自然震颤”频率最高只有20赫兹，且波形平滑，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带着尖峰的脉冲——排除了地质因素，剩下的可能，就只有“生物”这一种。
云铮把分析仪的接收频率调到“次声波波段”，指尖悬在“对比数据库”按键上犹豫了三秒。他的数据库是三年前从黑市老鬼手里买的，覆盖范围只到“银河系东旋臂常见生物”，而且缺了近五年的更新数据——但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参考。
“赌一把。”他按下按键。
分析仪的风扇开始“嗡嗡”作响，屏幕上的波形与数据库里的条目逐一比对：从“铁壳甲虫”到“深海振动蠕虫”，再到“星际游牧蚁”，每一次匹配都以“相似度低于15%”告终。云铮的指尖渐渐出汗，直到屏幕跳转到“虫族”分类下的“未命名亚种”条目时，进度条突然停滞——相似度42%。
“42%……”他盯着这个数字，呼吸都慢了半拍。
数据库里对“未命名亚种”的描述只有一句话：“推测为虫族先遣侦察生物，信号特征未知，仅在731号矿坑虫袭遗址中检测到微弱残留”。没有图像，没有详细参数，只有一个模糊的编号——Z-091。云铮的目光落在能量手环上，手环的金属外壳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光，刚才分析信号时，他分明感觉到手环有过一次轻微的震动，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一瞬，但屏幕上没有任何显示，仿佛只是错觉。
他关掉分析仪，重新拿起能量手环，指尖在刻着“铮”字的内侧轻轻摩挲。养父母说过，这手环是他们在废弃的勘探站里捡到的，当时里面还有半格能量，能显示矿道地图——可现在，它不仅能存储异常信号，还会在信号分析时产生反应，这绝不是普通的导航设备。
“难道你和虫族有关？”云铮对着手环低声问，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旷。
没有回应。手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只有屏幕上的波形还在缓慢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云铮把它贴在耳边，能听到极其微弱的“滋滋”声——不是能量泄漏的声音，更像某种信号在内部循环，只是他暂时无法解读。
他重新打开分析仪，这次没有对比数据库，而是把信号频率放慢十倍，逐帧观察峰值处的细节。在放大到100倍的画面里，他发现了一个更诡异的现象：每一次峰值出现时，波形的边缘都会浮现出细小的“锯齿”，这些锯齿的数量刚好是12个，排列方式和能量手环内侧刻着的“铮”字笔画，居然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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