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吹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熊骚味,也吹得张西龙湿透的后背一阵发凉。
他看着瘫坐在地、瑟瑟发抖、泪眼婆娑望着自己的林爱凤,那颗刚刚经历完生死时速、又被巨大庆幸填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酸涩得厉害。
他想上前扶她,想拍拍她的背,想用自己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别怕,凤儿,没事了,熊瞎子让我吓跑了,咱回家。”
可他刚试探着挪动了一下赤着的、早已被碎石草梗划出好几道血口子的脚,林爱凤就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猛地一哆嗦,手脚并用地向后蹭了几下,逃离他的触碰范围。
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恐惧并未因黑熊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因为他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种深深的、几乎刻进骨子里的戒备和逆来顺受的绝望。
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慢慢地割着张西龙的心。
他明白了。
自己这副模样——赤着脚,提着刀,头发蓬乱,眼珠子因为刚才的狂奔和极度紧张而布满血丝,喘着粗气……在她看来,和那些喝醉了酒回家撒疯、寻衅打人的时候,恐怕没什么两样。
甚至更糟,因为他还拿着刀。
“爱……爱凤……”张西龙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和缓,“没、没事了,那畜生走了,咱……咱赶紧下山回家吧?”
他尽量放缓动作,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柴刀,刻意将刀口朝向自己,以示没有威胁。
林爱凤只是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浸湿了胸前旧褂子的衣襟。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躲闪着,落在他那双满是污泥和血痕的脚上,身体依旧紧绷,丝毫没有要起来跟他走的意思。
张西龙心里急得像猫抓。
这山里头刚闹过熊瞎子,虽然那家伙暂时走了,天知道它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或者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饿急眼的家伙?必须尽快离开!
可媳妇这状态,明显是吓坏了,而且更怕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躁和酸楚,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在他那张惯于横眉立目的脸上显得无比僵硬怪异:“你看你,吓傻了吧?快起来,地上凉。我扶你……”
“别!别碰我!”林爱凤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劈叉,刺耳得很,“我……我自己能走!”
她像是被他的“扶”字刺激到了,手忙脚乱地想要自己爬起来,可双腿软得像是煮透了的面条,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因为慌乱又摔坐了回去,沾了一身的泥土和枯叶,显得更加狼狈可怜。
张西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慢慢垮了下来。
他心里堵得难受,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强烈的自责和悔恨,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知道,这都是自己造的孽。
往日里每一次醉酒后的胡闹,每一次毫无缘由的打骂,都在媳妇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让她对自己的恐惧,甚至超过了面对一头饥饿的黑熊。
“好,好,我不碰你,你自己起来,慢点,别着急。”他最终颓然地放下手,后退了两步,给她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疲惫和小心翼翼,“我把刀收起来,你看,收起来了,没事了。”
他把柴刀别在后腰的裤带上,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手里没东西。
林爱凤这才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又尝试了几次,终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身体依旧微微发抖,低着头,不敢看他,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你的筐和铲子……”张西龙指了指掉落在不远处的野菜筐和小铁铲。
“不、不要了……”林爱凤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咋能不要呢?挖了半天呢。”
张西龙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筐和铲子捡起来。
筐里的野菜撒了一半,他仔细地把散落的荠菜、婆婆丁什么的都捡回去,拍了拍土,递向她。
林爱凤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瞟了他一下,见他眼神虽然红得吓人,但似乎……确实没有往常喝醉后那种浑浊的暴戾,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飞快地捏过筐梁和铲子柄,像是怕碰到他的手一样。
“走吧,下山,慢点走,看着点脚底下。”张西龙转过身,走在前面带路,刻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她跟没跟上。
林爱凤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始终保持着一个她认为安全的距离。
一路无话,只有两人踩在落叶和草丛上的沙沙声,以及林爱凤偶尔抑制不住的一声抽噎。
这沉默比骂架还让人难受。
张西龙心里翻江倒海,无数的话堵在喉咙口,他想道歉,想忏悔,想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想发誓以后一定对她好,对闺女好,把这个家撑起来……可他知道,现在说这些,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只会觉得他又在发什么新的癔症,或者憋着什么更坏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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