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览奏,沉吟不决。时值唐军与叛军决战香积寺,胜负悬于一线。李辅国趁机进言:“陛下,神器之兆,宁信其有。李琰藏匿不献,其心叵测。”肃宗终为所惑,下诏收李琰入大理寺狱,命羽林卫搜捕红绡。
诏命既下,缇骑四出。红绡本隐于城南逆旅,闻风声骤紧,知事泄。当夜,她黑衣蒙面,如夜枭掠入大理寺天牢。剑光过处,铁锁寸断。李琰镣铐方解,红绡急道:“速随吾走!禁军顷刻即至!”言未毕,狱外火光冲天,杀声如潮,羽林卫已重重围困。
二人背倚高墙,前有强敌。红绡青锋出鞘,寒光映月,剑鸣如龙吟九霄。李琰亦夺刀死战,血染赭衣。激斗间,红绡忽自怀中取出龙纹镜,毅然塞入李琰手中,眸光决绝如淬火之刃:“此镜与谶图,关乎天下气运,万不可落入宵小之手!吾为君断后,君持此镜,北投李光弼元帅军中!他日若见洛水金波映月,便是谶语应验之期!”言罢,一声清啸,竟孤身扑向如林戈戟。剑光霍霍,如银龙搅海,生生为李琰劈开一道血路。李琰含泪北望,怀镜没入沉沉夜色,身后金铁交鸣之声与红绡长啸之音,渐次被暗夜吞噬,终至寂然。
乾元元年,李光弼整军太原,威震河朔。李琰怀镜来投,泣诉前事。光弼素重忠义,更知镜谶之重,遂留琰于幕府,参赞军机。李琰每睹怀中铜镜,便忆红绡喋血之夕,中宵起坐,对镜抚之,冰寒彻骨,恍见伊人笑貌,心如刀割,惟以血战报之。
邺城之战,唐军九节度之师溃如决堤。唯光弼军伍严整,全师而还。叛将史思明乘胜猛扑太原。城下,史思明设飞楼、鹅车,昼夜不息猛攻。城墙崩颓数处,危如累卵。李琰献“地陷之计”:暗掘地道通至城外堆土山之下,以木柱撑之。俟叛军登土山将攻,则举火焚柱,土山轰然塌陷,叛军尽埋其中。此计大挫敌锋,太原遂安。肃宗闻捷报,叹曰:“李琰真社稷之器!”欲复用,然李辅国居中阻挠,终未成行。
宝应元年,叛军内讧,气数将尽。李琰随仆固怀恩大军收复洛阳。入城之日,满目疮痍,旧时宫阙半为焦土。李琰独至洛水之滨,时值望夜,皓月当空。忽见月影投入洛水,金波粼粼,光摇星斗,正应昔日谶语“玉兔出金波”之象!李琰心头剧震,急取龙纹镜。月光穿透镜背血玉龙睛,竟于河滩沙地上投出清晰光斑,光斑连缀,俨然指向北邙山方向!
李琰率亲随循光斑所指,披荆斩棘,终至北邙山阴一隐秘石窟。窟内石壁苔痕斑驳,有前朝所凿佛龛。依镜光指引,撬动佛座莲花底托,一方玄铁函赫然在内!函启,非金非玉,唯素绢一卷,墨迹犹新,题曰《河洛谶》真本,其文玄奥,然“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贞观之风,期于复现”之语昭然可见。李琰捧卷长跪,洛水呜咽,似闻红绡当年诀别之啸声穿越烽烟岁月,萦绕耳际。
广德元年,乱平。代宗即位,颇思振作。李辅国已诛,房琯亦卒。代宗查知李琰冤屈与献谶之功,特召入紫宸殿。殿陛森严,李琰布衣麻履,捧镜与谶卷觐见。代宗览卷动容,欲授以显职。李琰伏地泣奏:“臣本飘零之身,仗义士以全躯,赖将士以雪耻。今镜谶归位,心愿已了。红绡义烈,骸骨无存;老母幼弟,死生茫茫。臣惟求骸骨,归葬故里,守先人庐墓。愿陛下以谶卷为鉴,致海内升平,则臣虽处江湖,亦同沐圣泽。”其言恳切,闻者恻然。
代宗知不可强,长叹允之,敕建“怀义亭”于洛阳郊野,以旌红绡之烈。李琰归至长安旧宅,庭阶荒秽,唯见老仆一人垂泪相迎。方知母夫人当年陷贼,不屈绝粒而亡;幼弟李璘乱中离散,传闻殁于睢阳之围。李琰恸绝于地,于废墟中觅得祖传青蚨剑一柄,剑穗犹是母亲旧日所结。
自此,李琰携剑独居终南山玉京观。观外云海翻腾,松涛如诉。某日薄暮,琰拭青蚨古剑,剑脊映照暮色苍茫,忽闻清越剑鸣自鞘中起,悠长不绝,似含无尽悲慨。李琰倚松西望,长安城郭隐于暮霭。彼时,代宗君臣正依《河洛谶》所示,革除弊政,与民休息。山下阡陌间,新禾已绿,炊烟渐起,虽疮痍未复,而生气潜萌。李琰抚剑长吟:
鼙鼓惊破霓裳歌,玉京尘满旧山河。
青蚨已断三千孽,龙镜空照九霄波。
洛水魂归明月在,邙山谶隐白云多。
故园东望烽烟息,独听松风送晚珂。
吟罢,万壑松风骤起,卷动道人衣袂,似将前尘血泪、剑影烽烟,尽数拂入终古苍茫暮色之中。唯余青蚨剑穗随风轻颤,宛若故人依依未绝之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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