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三年秋,霖雨弥月,渭水泛涨,几欲吞城。长安九衢,浊流奔突,人皆悬釜于梁,市廛绝烟火之气。坊墙倾圮者十之三四,颓壁断垣间,时有浮尸相属而出,其状惨不可言。天子忧惧,敕令大内祷祀,复遣使遍召方士,以禳此祸。
青城山道人李玄光,正趺坐于松风阁中。忽檐角铜铃震跃清响,玄光启目,见一青鸟衔黄绫符书穿云而下,其翅拂雨,竟不沾湿。展读方知乃师所遣,命其速赴长安以救水厄。玄光遂束青囊,佩长剑“清霜”,足踏芒屩,径投帝京而来。
既至长安,水势愈肆。玄光登朱雀门阙楼,目视汹涌浊流,仰观天象,但见愁云惨结如墨山压城。乃设坛于城楼之巅,布七星灯,焚符箓,仗剑步罡。倏尔风雷骤至,其剑指处,云层如裂帛豁开,金蛇狂舞于其间。玄光口中念念有词,声如洪钟,敕令五雷:“吾奉玄元律令,雷部诸神速现真形!”
言未毕,霹雳裂空而下,直击渭水浊浪之峰。浪如沸鼎,俄顷水势倒卷,竟似巨兽负伤,咆哮声渐次消沉。长安百万户,自门隙窥见天光重现,一时箪食壶浆,争献于阙下。
方是时,宰相长孙无忌奉旨犒劳玄光于含元殿侧厢。玉盘珍馐,金樽美酒,皆非凡品。席间,长孙公执礼甚恭,温言相询:“仙师道法通玄,解民倒悬,实乃社稷之幸也。”玄光唯稽首谦谢而已。
酒至三巡,月已中天。玄光忽觉心神不宁,举目视长孙公,见其印堂隐有青气浮动,如雾锁幽谷。方欲开言示警,陡闻屋瓦铮然碎响!一道黑影破顶直坠,寒芒如毒蛇吐信,直取长孙公咽喉!玄光袍袖急拂,案上金樽激射而出,铿然撞偏剑锋。刺客身法诡异,一击未中,竟如轻烟般穿牖而出。
玄光不及细思,提气直追。残月之下,但见黑影如鬼魅掠过重重屋脊。追至安邑坊荒园颓垣间,刺客倏忽止步。玄光亦立定,清霜剑横于胸前:“尔乃何人?受谁指使?”
刺客忽回首,月华照面——竟是一清丽女子,素衣染尘,目含秋水,然眉间一点朱砂,艳如凝血。未及言语,四周墙头忽涌出数十金吾卫,火光耀如白昼,刀戟森然环列。卫尉狞笑戟指:“妖道!尔行刺当朝宰辅,人赃并获,尚有何辩?”
玄光愕然环顾,那素衣女子已杳然无踪,唯余自己孑立重围之中。铁链加身之际,仰观天际残月,方悟此乃精心罗织之网。
大理寺狱,幽深如九泉之窍。玄光囚于天字重牢,铁槛外油灯如豆,青焰摇曳,映得壁上水痕似鬼影蠕动。狱吏持簿冷笑:“尔罪滔天,纵有登天遁地之术,此间亦为尔葬身之所!”言罢掷入霉草一束,馊饭半钵。玄光趺坐草中,闭目凝神,默运玄功,周身隐有白气氤氲,秽气不得近。
是夜,万籁俱寂时,牢顶忽有微响。玄光启目,但见一方青瓦被悄然移开,素衣女子身影翩然飘落——正是那日栽赃之刺客!女子急趋近前,低语如风:“妾名芸娘,受人挟制,陷君于不义,心如刀绞。”言讫自怀中取一油纸包:“此乃金疮灵药‘紫雪散’,君速敷创处。”又解下腰间短匕:“此匕可断精钢,君自珍重!”语未尽,忽闻甬道足音橐橐。芸娘色变,急纵身如惊鸿掠出,瓦隙微光一闪即没。
玄光握匕在手,温润尚存。正沉思间,牢门轰然洞开,数名皂隶持水火棍涌入:“奉上谕,妖道罪证确凿,即刻押赴西市问斩!”
西市刑场,人潮如沸鼎。玄光头罩黑幔,跪于高台。监斩官端坐伞盖之下,目露凶光。午时三刻将至,刽子手巨斧映日生寒。芸娘隐于人群,纤指深掐入掌,鲜血涔涔。
忽狂风大作,黑云自西北奔腾而至,霎时白昼晦冥。玄光于风中昂首,黑幔飘落——双目精光暴射!但见其咬破舌尖,喷血于掌心,急速书符于地。符成刹那,惊雷裂云直劈法场木桩,烈焰腾空!趁众人掩目惊骇之际,玄光清啸一声,足踏奇步,身影竟随漫天泼洒的暴雨倏然化散,如雪入洪炉,杳无踪迹。百姓哗然四顾,唯见满地积水涟漪圈圈相逐,映着惊惶万状的人面。
玄光遁出长安,匿踪于终南山幽谷。一夜风敲竹扉,芸娘踉跄跌入,血透重衣,肩插三支狼牙箭。玄光急施金针封穴,以“紫雪散”敷之。芸娘气息奄奄道:“妾本江南医女,老父为妖人所掳,逼我行刺……彼等巢穴,在……西市胡商邸舍地窖……”语未尽,昏死过去。
玄光守至东方既白,芸娘方苏。二人计议已定,趁月黑风高潜入长安西市。胡商邸舍果然豪阔,庭中奇石罗列,暗合九宫八卦。循芸娘所指,移开假山秘洞机关,石阶深垂如入地府。
地窖阴森,壁上油灯绿焰飘忽。忽闻桀桀怪笑回荡:“李玄光!尔竟自投幽冥!”火光陡亮,但见一赤髯胡商踞坐虎皮椅上,正是当日监斩官!左右妖人各执法器,邪气森森。胡商目露红光:“本座乃烛阴神君座下‘火灵尊者’,借水患乱唐室气运,尔屡坏吾大事!”言毕张口,竟喷出丈余烈焰,如火龙直噬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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