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晨雾时，苏寒的脚步比平日慢了三分。
怀里的姬九黎轻得像片云，冷汗浸透了月白裙角，连呼吸都裹着虚弱的气音。
他喉间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后颈的碎发——那里有道极浅的红痕，是刚才情劫法阵崩裂时被剑气擦过的。
"青鸾。"他仰头唤了声。
那只金羽神鸟正绕着两人盘旋，闻言收翅落在姬九黎发间，尾羽扫过她苍白的脸。
突然，青鸾振翅而起，羽翼抖落万千金芒，在两人头顶织成半透明的光网。
苏寒瞳孔微缩——那些金芒竟凝作细长的情丝，根根透亮如冰剑，交织成流动的纹路，将他与姬九黎的影子缠在一起。
"这是..."他低喃。
"情丝结。"姬九黎不知何时醒了，倚在他臂弯里抬眸，眼尾染着薄红，"青鸾在显化我们的命运线。"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那光网，最中央的情丝便泛起涟漪，像被风吹动的琴弦。
苏寒心口发烫。
他忽然想起试炼时，姬九黎为替他挡下反噬，生生受了三道心魔剑；想起她藏在冰冷却温度里的指尖，总在他最疲惫时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突然涌上来，烫得他眼眶发涩。
"你们竟敢让神兽干涉道心！"
阴恻恻的男声像淬了毒的针，扎破了这方温柔。
苏寒瞳孔骤缩。
荒古天命纹在左手手背泛起幽光，他瞬间捕捉到左侧礁石后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是"情绪切断术"的隐晦轨迹。
那是种专破情念的邪术，他曾在《禁术录》里见过，需用修士心头血祭炼，名为断情，实则是把人心剜成空洞。
他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姬九黎，后者正偏头望向礁石方向，眼尾的红痕更深了些。
两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苏寒故意踉跄半步，脚步虚浮得像是真的撑不住；姬九黎则轻咳两声，指尖攥紧他的衣袖，在他掌心画了个"留"字。
礁石后传来衣物摩擦声。
一道灰影如夜枭扑来，手持七寸长针，针尖泛着青黑光泽。"断情针，着！"白鹭弟子眼尾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运了十足灵力。
他是海域仙鹤长老的亲传弟子，半月前在论道会上被苏寒用破劫剑胚挑了佩剑，当时他盯着姬九黎看了足足半柱香，眼底的贪念比求道心还灼人。
苏寒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左手按在腰间剑胚上，荒古天命纹骤然亮起赤金光芒，破劫剑胚嗡鸣出鞘，剑身流转着吞噬过三十柄法器的暗纹。"虚影斩！"他低喝，剑胚带起的气浪直接掀飞礁石，露出里面浑身发抖的白鹭弟子。
"退！"姬九黎的声音像碎玉。
她发间玉簪骤亮，星辰剑从虚空里破出，剑尖点地画出半圆，冰蓝色光壁瞬间封死所有退路。
白鹭弟子撞在光壁上弹回来，断情针当啷落地，溅起的火星烫得他缩手。
"你...你们合谋！"他踉跄着后退，腰间玉佩撞在礁石上裂成两半——那是仙鹤长老亲手赐的，此刻碎得像他的道心。
"合谋？"苏寒抱着姬九黎上前两步，破劫剑胚抵住白鹭弟子咽喉，"我不过是让你自己露出尾巴。"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显然为了祭炼断情针，这几日没少割自己心头血。"修道者最忌执念，你倒是把这忌讳刻进骨头里了。"
白鹭弟子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疯癫："执念？
若不是你们在试炼里卿卿我我，若不是这只鸟非要显什么情丝！
修道者该心如磐石，你们的感情就是祸根！"他盯着苏寒怀里的姬九黎，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狼，"她是太初圣庭的天玄女帝，该站在天道顶端，不是窝在你这杂役弟子怀里！"
"所以你要替天道断情？"姬九黎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温度。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的情丝突然凝实，化作半透明的剑形。"你可知，真正的道心不是绝情，是明心。"她屈指一弹，情丝剑嗡鸣着刺向白鹭弟子心口——却在离他三寸处转了方向，削断了他腰间的断情针。
"咔嚓！"
断情针碎成七截，每截都渗出黑血。
白鹭弟子突然惨叫，捂住心口踉跄后退——他心口处浮现出七道红痕，正是断情针反噬的印记。
"这是你强求的代价。"苏寒收回剑胚，转身时故意用后背挡住姬九黎，"滚吧，下次再敢动她，我让破劫剑胚多吞柄佩剑。"
白鹭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礁石上只留一滩黑血。
青鸾在头顶啼鸣两声，金芒收敛时，那些情丝剑影也跟着淡去。"真正的道侣，"它扑棱着翅膀落在苏寒肩头，喙尖点了点他和姬九黎交握的手，"不是互相束缚，而是彼此成就。"话音未落，它已振翅冲向云霄，金羽飘落时，在两人脚边化成颗珍珠大小的光珠——是情丝结的余韵。
苏寒低头看姬九黎，她正垂眸盯着那光珠，嘴角翘了半分。"刚才那招..."他刚开口，就被她用指尖点住嘴唇。
"是心剑共鸣。"她的指尖还带着凉意，"你动念时，我便知道要封哪边退路。"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咸湿的潮气扑来。
苏寒这才注意到，刚才打斗时，太阳已爬到头顶。
他抱着姬九黎继续往宗门禁地走，脚步比之前稳了些——怀里的人正悄悄往他心口送灵力，温温热热的，像团小火焰。
走到礁石群边缘时，苏寒余光瞥见右侧云层里有道白影。
他顿住脚步，荒古天命纹微亮——是仙鹤长老，那身月白道袍上的鹤纹绣得比往日更凶，眼尾的皱纹里藏着阴翳。
"怎么了？"姬九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片普通的云。
"没事。"苏寒笑了笑，加快脚步。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又往他心口塞了缕灵力。
夜幕降临得比往常快些。
等两人走到海域边缘时，海面已泛起银辉。
前方是座无名孤岛，礁石上长着几株矮松，树影在月光下摇摇晃晃，像在招手。
"歇会儿吧。"姬九黎轻声说，手指勾住他的腰带，"我...有点走不动了。"
苏寒低头看她，发现她耳尖红得要滴血。
他喉结动了动，抱着她往孤岛走去。
浪声在脚边炸开，碎成星星点点的银光，像极了刚才那些情丝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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