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后颈还残留着那道声音的凉意,像有根细针顺着脊椎往上钻。
他猛地直起腰,修复灯的光晕在眼底晃出白斑,工作台对面的苏绾仍趴在那儿,围巾滑到地上,露出的后颈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可刚才那道“你还记得我吗”的声音,分明是从头顶正上方传来的。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
龙纹佩不再有裂痕,羊脂玉质里流转着晨雾般的光,连龙首的眼睛都比修复前更鲜活,像是两颗被温水泡开的琥珀。
顾昭用指腹摩挲玉面,指尖刚触到龙脊的凸纹,突然被烫得缩了手——那温度不似寻常玉石的凉,倒像刚从人怀里掏出来的,带着点活人的体温。
“昭昭?”苏绾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她坐直身子,发梢翘起一绺,伸手去捡地上的围巾,“怎么了?修复出错了?”
顾昭张了张嘴,又闭紧。
他不是没想过说,但“你还记得我吗”这种话,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修复时精神恍惚产生的幻听。
最终他只是晃了晃玉佩:“修好了。”
苏绾凑过来看,指尖在龙纹上轻叩两下:“比我见过的故宫馆藏清代龙佩还规整。”她忽然顿住,目光扫过顾昭发红的指尖,“你手怎么了?”
“玉有点烫。”顾昭把玉佩放在案上,顺手抽了张修复专用的软绢盖上,“可能修复时灵脉活跃没散干净。”
苏绾没接话,转身从帆布包里抽出本泛黄的线装书。
封皮上“灵物志异”四个字被虫蛀得缺了半角,她翻到折角的那页,指节敲了敲纸页:“今早去旧籍坊收旧书,老板说这书是从老宅墙缝里抠出来的。你看这段——‘灵引器,古之守灵人所制,以玉为媒,通魂匣之灵,可唤回失落记忆’。”
顾昭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修复时看见的玄色身影,想起那声“持我者,引魂归”,喉结动了动:“所以这玉佩不是普通的修复件?”
“不止。”苏绾的指尖顺着书里的小字往下滑,“魂匣我知道,是守灵人镇压凶物的容器。但这里说灵引器能‘通魂匣之灵’……”她抬眼时目光如刃,“昨天跟踪我们的陆渊余党临死前说‘灵引器现世’,现在看来,他们要找的就是这块玉佩。”
顾昭伸手按住案上的软绢,能隔着布料摸到玉佩的温度。
他想起三年前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修复的也是块残玉,当时师父盯着玉上的裂痕说“灵引器要现世了”,转天就带着半块玉出门,再没回来。
此刻他望着苏绾眼底的冷光,忽然开口:“或许魂匣不只是封印工具。”
“什么?”
“是钥匙。”顾昭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台边缘的旧木痕,“师父失踪前说过,守灵人体系有‘封’就有‘解’,否则千年积累的凶物早该压垮灵脉。如果灵引器能唤醒魂匣的‘灵’,那魂匣可能藏着解开镇压的方法。”
苏绾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合上《灵物志异》,书脊发出“咔”的轻响:“你该睡了。”声音放软了些,“今天修复耗神,明天还要去拍卖行做预展。”
顾昭没反驳。
他确实累了,修复时那片星河般的灵脉耗光了他大半精神。
躺到里间的折叠床上时,他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听着外间苏绾翻书的沙沙声,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这一觉并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芜之地,脚下是焦黑的碎石,头顶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碎片——每一片都刻着魂匣的纹路,有的映出血溅青铜器的画面,有的映出白发老人抚摸瓷瓶垂泪的侧影。
顾昭伸手去碰最近的碎片,指尖刚触到那冷硬的质感,碎片突然炸裂成光点,融入他掌心的青焰里。
“若有一日誓核重燃,魂匣便是唯一救赎。”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顾昭猛然转头,看见个穿青袍的男子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雕刻一块石匣。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刀都像在刻进自己的骨血,石屑落在他脚边,竟开出雪白的花。
“你是谁?”顾昭开口,声音却被风卷走。
青袍男子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喃喃:“他们说我疯了,说镇压才是正道……可灵脉会枯,人心会变,总得留条活路。”他举起刻好的石匣,匣身的符文突然泛起金光,“拿好它,小昭——”
“师父?”顾昭的喉咙发紧。
那道背影的轮廓,和他记忆里蹲在修复台前的师父重叠了。
他想冲过去,脚下的碎石却突然变成流沙,整个人往下沉。
“顾昭!”
他猛地惊醒,额头的冷汗浸透了枕巾。
外间的修复灯还亮着,苏绾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床边,正用凉毛巾给他擦脸。
顾昭这才发现自己掌心的青焰烧得正旺,几乎要灼伤皮肤,他慌忙捏灭火焰,指腹上留着红痕。
“做噩梦了?”苏绾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关切,“你喊了师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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