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指节攥得发白。
从地宫出来时沾在裤脚的青苔还带着湿冷,此刻却被体内翻涌的热意烤得发焦。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暗黑色印记正顺着虎口往小臂攀爬,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烧红的铁线勒过,疼得他喉间泛起腥甜。
"顾昭?"苏绾的手覆上他手背,温度比往常凉了许多。
她另一只手攥着翡翠扳指,刚才在地下爆发出的绿光已经褪成幽蓝,却仍在她腕间嗡嗡震颤,"玉衡轩快到了。"
顾昭抬头,青石板路尽头那方褪色的"玉衡轩"匾额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三年前师父失踪时,他也是这样扶着门框,看老榆木门板在风里吱呀作响。
此刻门檐下悬着的铜铃突然轻响,像是有人在门内拨弄——可他走得急,出门时明明上了锁。
"有人进去了?"苏绾的声音陡然绷紧,指尖按在腰间的古董鉴定锤上。
那是苏家传了三代的物件,锤柄刻着云雷纹,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泛出冷光。
哑僧却在身后合十,袈裟下摆扫过路边野菊:"是旧识。"他说这话时,顾昭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暗金,像佛经里写的"法相显化"。
门闩"咔嗒"一声从内部被打开。
顾昭推开门的瞬间,混合着松烟墨与桐油的气味扑面而来——是师父最爱的老坑松烟墨,也是玉衡轩二十年未变的味道。
案几上的《天工补灵录》被翻到中间某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块残玉,正是他今早刚修复了一半的宋代螭纹佩。
"果然。"苏绾的手指抚过案几上的墨痕,"墨迹未干。"她抬头时,眼尾的红已经褪成薄粉,却更显冷厉,"你师父留的线索,比我们想得更急切。"
顾昭的呼吸突然一滞。
体内那团游走的能量在触及案几的刹那猛地收缩,像被什么牵引着扎进丹田。
他踉跄两步扶住椅背,额头抵着冰凉的梨木,听见耳畔响起细碎的呢喃——不是人声,更像古玉在温养多年后吐出的气音。
"他要进入意识空间。"哑僧突然开口,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的石子,"那孩子的魂脉在发烫。"
苏绾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天工补灵录》哗哗翻页。
她从随身的檀木匣里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通灵玉髓,玉髓表面浮着淡青色纹路,正是苏家用来连接灵识的秘宝:"我需要建立通道,否则他可能被誓核反噬。"
"不可。"哑僧抬手挡住她递出的玉髓,袈裟下的金色经文突然亮起,"他必须独自面对。
这是誓核选中继承者的必经之路——当年你父亲镇压凶物时,可曾有人替他挡过刀?"
苏绾的手指在玉髓上顿住。
十六岁那年的血光突然涌进眼眶:父亲跪在满地碎瓷中,后背的守灵人印记裂成蛛网,而他怀里抱着的那尊明代青花瓷瓶,正渗出墨汁般的黑气。
她猛地攥紧玉髓,指节泛白:"但这次不同......"
"没有不同。"哑僧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他若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又如何镇得住千年凶灵?"
顾昭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的意识正被一股力量往深处拽,眼前的玉衡轩、苏绾的焦急、哑僧的慈悲,都像被揉皱的绢帛般模糊起来。
黑暗中传来刺痛,像有人用细针在他识海刻字。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他正站在一座石质祭坛上,脚下的青石板与地宫那座如出一辙。
青袍男子背对着他。
顾昭的呼吸陡然一窒——那是师父!
可师父的身形比记忆中清瘦许多,腰间挂着的不是修复刀,而是一柄缠着红绳的青铜剑。
"你以为你能斩断誓核?"
冷冽的声音从祭坛下方传来。
顾昭低头,看见阴影里站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
那人的脸隐在兜帽下,可顾昭却莫名觉得熟悉,仿佛在照一面蒙了灰的镜子。
青袍男子(师父)转身,眼角有未干的血痕:"它本就不该存在。
当年我们为封印背叛者造了誓核,如今它却成了新的枷锁......"
"枷锁?"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瓷片刮过瓦罐,"你只是将它一分为二罢了。
而我——"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心口,"将是它的新容器。"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直到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滑落的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分明是他的脸!
只是眼底翻涌着黑雾,嘴角的弧度比他惯常的温和多出几分阴鸷。
"你以为你在打破枷锁?"黑袍顾昭一步步走上祭坛,每一步都震得地面裂开细缝,"不,你只是延续了轮回。
誓核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主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锁链从他袖中窜出,锁链上刻满顾昭在陆渊胸口见过的暗纹,带着腐肉般的腥气缠向顾昭脖颈。
顾昭本能地侧身翻滚,可锁链像有生命般扭转方向,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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