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光裹着铁锈与龙涎香的混合气息，在地宫石砖上漫开时，顾昭的后颈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震动声越来越清晰，像有人用钝器捶打他的太阳穴——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连苏绾扶着他胳膊的手都跟着颤了颤。
"是龙吟。"哑僧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他的佛珠串在掌心攥得变形，檀木珠子渗出暗褐色的汁液，"龙醒了。"
顾昭喉结滚动。
他想起灵契碑上那行未完成的碑文，想起师父失踪前反复摩挲的残玉，此刻所有碎片突然在识海里连成线。
他抓着苏绾的手腕往深处走，靴底碾碎不知年月的陶片，"去祭坛。"
苏绾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刃尖挑开垂落的蛛网。
当三人转过最后一道石廊时，视野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下祭坛呈圆形，十二根盘龙柱直插穹顶，柱身上的金漆早被岁月啃噬殆尽，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威严。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枚玉符，黑得像浸过千年夜露，表面流转着星纹，正是他们寻了三卷的"愿钥"。
顾昭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往前迈了半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墙撞得踉跄。
灵力波动擦过面门时，他闻到熟悉的腥甜——是镇龙锁的气息。
"不是普通封印。"苏绾绕着祭坛边缘蹲下，短刃在地面划出银亮的痕迹，驱邪咒的纹路刚成型便被红光灼得焦黑，"愿钥被镇龙锁困住了。"她抬头，目光扫过四根从穹顶垂落的青铜锁链，"四根锁，对应四尊石像。"
顾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祭坛四角各立着一尊石像：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石眸闭合，却有暗纹从爪牙间渗出，与锁链上的刻痕连成一片。
"我去破锁。"他刚要抬步，身后突然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脆响。
"顾小友倒是会挑地方。"
陆渊的声音像块冰碴子，砸在闷热的地宫里。
顾昭回头时，正看见对方带着四名执法者从石廊口鱼贯而入。
陆渊穿着墨绿暗纹唐装，袖中灵纹若隐若现，嘴角挂着笑，"我追了你们三天三夜，倒要多谢几位替我清了路上的脏东西。"
苏绾的短刃"唰"地横在胸前，腕间银铃碎响："你怎么找到的？"
"守灵人体系的追踪术，难道苏小姐忘了？"陆渊屈指一弹，一道青芒破空而来。
顾昭本能地侧身，那道灵纹却擦着他耳后钉进石壁——不是攻击，是封印。
他突然觉得掌心发烫，命钥与忆钥在口袋里剧烈震动，连识海里的点化印记都开始扭曲。
"你的金手指，该收收了。"陆渊指尖绕着灵纹术法，"守灵人禁止私养外系灵契，你以为那老东西没教过你？"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点化万物的能力像被人攥住喉咙的鸟，扑棱两下便没了力气。
额角渗出冷汗，他想起三天前在旧物市场，苏绾说陆渊的家族是守灵人正统，此刻终于明白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这是针对他能力的精准压制。
"顾昭！"
哑僧的低吼让他回神。
老和尚不知何时站到了祭坛边缘，铜杵重重砸在地上，金漆剥落的杵头迸出细碎佛光。
镇龙阵的纹路从地面腾起，与空中的龙气纠缠，竟在陆渊的灵纹术与祭坛的压制力场间撕开道缝隙。
"三钥同纹，誓约方全！"哑僧的袈裟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指着祭坛边缘的两个凹槽，"用命钥和忆钥引导共鸣，只有三钥合一，才能唤醒愿钥！"
顾昭咬着牙摸出两枚钥匙。
指腹触到凹槽的瞬间，地宫里的龙吟声突然拔高，震得盘龙柱上的碎石簌簌掉落。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青焰在烧——那是点化万物能力被压制前最后的力量。
他闭着眼将钥匙按进去，青焰顺着钥匙纹路窜进祭坛，像根火柴点燃了千年的干柴。
"咔嚓！"
第一声锁链断裂的脆响惊得苏绾抬头。
她看见东首青龙像的石眸缓缓睁开，眼底翻涌着鎏金的光；第二声来自西首白虎，虎尾扫过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第三声、第四声几乎同时炸响，朱雀振翅时带起热风，玄武摆尾时震落穹顶石屑。
四根青铜锁链在龙吟中寸寸崩断，愿钥的黑光突然转为暖玉色，"咻"地落进顾昭掌心。
"到手了！"苏绾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圈，刚要上前护着顾昭，却见陆渊的身影突然模糊——他竟趁着镇龙阵与龙气纠缠的空隙，突破了佛光的屏障！
顾昭抬头时，正看见陆渊眼中的疯狂。
对方袖中滑落半块黑色碎片，那是誓核的残片，此刻正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直取他心口。
"小心——"
苏绾的尖叫混着龙吟炸响在耳畔。
顾昭想躲，却发现被压制的点化能力尚未恢复；他想挡，可愿钥刚入手，灵力还未完全贯通。
黑光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清碎片上扭曲的咒文，那是......
"噗！"
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顾昭瞳孔骤缩——不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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