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拍卖行顶楼的筹备会现场，水晶吊灯在晨雾里蒙着层淡金光晕。
顾昭跟着苏绾推门而入时，正听见玻璃展柜开合的轻响——张子昂背着手站在中央展台前，金丝眼镜片反着冷光，指尖敲了敲展柜："黄经理，这盏射灯角度偏了，照得甜白釉发灰。"
"马上调。"黄经理擦了擦额头细汗，转身对助理比手势。
他瞥见顾昭，立刻堆出笑："顾师傅来了？
苏小姐说您是修复顾问，这就带您看重点拍品。"
苏绾摘下驼色风衣搭在臂弯，目光扫过展台："先看那件永乐甜白釉碗。"
顾昭的脚步在离展台三步远的地方顿住。
玻璃柜里，那只直径约十五公分的敞口碗正静静躺着，釉色如羊脂凝露，在冷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柔光。
可他的"点化万物"能力像被烫了一下——灵脉感知里，本该流畅如溪的古物脉络乱成了团麻，仿佛被人用钝刀反复割过又强行粘合。
"顾师傅？"张子昂侧过脸，嘴角勾着两分漫不经心，"这可是从金陵郊外明墓出土的重器，苏小姐特意嘱咐要重点展示。
怎么，您也看出门道了？"
顾昭没接话。
他屈指叩了叩展柜玻璃："能取出来看看釉面吗？
修复师看器物，总不能隔着玻璃。"
苏绾已经掏出工作卡刷开展柜锁："可以。"她递过白手套时，指尖轻轻碰了碰顾昭手背——这是两人在地下窑洞里养成的默契，确认彼此状态。
顾昭戴上手套，掌心刚触到碗壁，灵脉突然翻涌如潮。
他垂眸盯着碗底，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喉结动了动："苏小姐，能调盏聚光灯吗？
我需要看釉面气泡分布。"
"陈默，去拿便携射灯。"苏绾话音未落，张子昂已笑着插话："顾师傅真是严谨，当年我跟着老馆长学鉴定时，也爱这么磨细节。"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条吐信的蛇，"不过甜白釉的气泡本就稀少，您这么仔细，莫不是......"
"张先生。"苏绾截断他的话，声音冷了两度，"顾师傅是我请来的顾问，他的专业判断，轮不到你质疑。"
陈默抱着射灯回来时，顾昭正用拇指摩挲碗口。
暖黄色的光斑聚在釉面上，他瞳孔微微收缩——那些本应均匀分布的气泡，竟有三分之一呈不规则的星芒状，像极了后世电窑烧制时的特征。
"点化万物"自动运转。
顾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穿透了展厅的玻璃与人群。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浮现：月白色旗袍的女子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摆着七只甜白釉碗，她捏着放大镜的手在发抖，嘴里反复念着："不对......这组器物的火痕纹不匹配......有人动了手脚。"
"苏......苏芷兰？"顾昭脱口而出。
展柜"咔嗒"一声被合上。
苏绾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指节发白："你刚才说什么？"
顾昭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着苏绾骤缩的瞳孔，突然想起她提过母亲早逝，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我......看到了灵影共感。
你母亲，她在比对这组甜白釉器，说火痕纹不匹配。"
张子昂的笑声像片碎玻璃："灵影共感？
顾师傅这说法可真新鲜。
苏小姐，您该不会是被地下窑洞里的灵火吓出幻觉了吧？"他转向黄经理，"黄经理，筹备会时间宝贵，不如请顾师傅先去休息？"
苏绾没理他，攥着顾昭手腕的力道却重了些："跟我来。"她拉着人往茶水间走，经过张子昂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张先生要是闲得慌，不如去核对拍品清单？
陈默，把永乐甜白釉的出土报告拿来。"
茶水间门刚关上，苏绾就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条丝帕擦他额角："我母亲确实研究过永乐甜白釉，她出事前三个月，总说'有东西被掉包了'。"她的声音发颤，"你确定是她？"
"她穿月白旗袍，左腕戴翡翠镯子。"顾昭抓住她的手，"镯子内侧刻着'苏芷兰制'四个字，和你现在戴的那只，纹路一样。"
苏绾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喉结动了动。
茶水间外突然传来陈默的声音："苏小姐，张副鉴师说特展流程要提前，让您去前台接香港藏家电话。"
"等我回来。"苏绾捏了捏他手背，转身出去时带起一阵风。
顾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刚要整理思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黄经理发来的消息："顾师傅，张副鉴师说甜白釉碗要提前布展，让我把东西送库房了。"
他赶到库房时，正撞见张子昂的助理抱着展盒往外走。
展盒缝隙里露出半片釉色，和上午那只碗一模一样。
"等等。"顾昭拦住人，"这是要送去哪？"
助理缩了缩脖子："张副鉴师说特展提前到下周五，让把拍品先送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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