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窑石门缝隙里漏进的光突然暗了暗。
顾昭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程婉儿的冷笑混着灵障粉的苦腥钻进鼻腔时,他正盯着墙上浮动的"卷七"二字——那笔锋像极了师父在《天工开物》批注里的行楷,起承转合间带着点刻意压下的颤抖。
"昭哥?"小唐的手搭上来时,顾昭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攥紧了胸前的银锁。
那枚跟着他长大的老银器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肤,像极了七年前师父第一次教他修复古玉时,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当时师父说:"古物有灵,你得用体温焐着,它才肯把秘密吐出来。"
"没事。"顾昭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抚过墙面上的金色刻痕。
灵火在青铜炉里"噼啪"炸开个火星,照得那些细密纹路活了过来——原本以为是普通的装饰云纹,此刻竟顺着他的触摸分出了主次,最里层的暗纹正沿着他掌心的灵火轨迹微微发亮。
"是'器纹识别法'。"顾昭突然低呼。
苏绾原本攥着丝帕的手顿了顿,透过石门缝隙瞥了眼门外还在撒粉的程婉儿,又迅速转回来:"什么?"
"官窑防赝的法子。"顾昭的指尖沿着刻痕游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颤,"每件正品入窑时,窑工都会在胎土里埋半粒磁石,出窑时用灵火一照,磁石受激会在釉下形成独有的火痕纹——仿品烧不出这种纹路,因为......"他突然顿住,从裤袋里摸出个用报纸裹着的瓷片。
那是他上周在旧物市场花五十块捡的,摊主说是民国仿的御窑瓷片。
此刻瓷片被灵火一映,釉面下竟浮出蛛网般的金纹,与墙上图谱的刻痕严丝合缝。
"师父失踪前......"顾昭的拇指摩挲着瓷片边缘,那里还留着他用竹刀清理土锈时的细痕,"他修过一块带血沁的古玉。
我问血沁哪来的,他说'有些秘密,要等该知道的人来揭'。"
地窑外突然传来石块滚落的闷响。
程婉儿的耳坠在门缝外闪了闪,这次她没再说话,只是对着手机快速划拉屏幕。
顾昭瞥见她指尖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接着整座地窑突然开始摇晃——头顶的石屑扑簌簌往下掉,小唐一把拽住苏绾的胳膊,三人踉跄着撞在青铜炉上。
"灵障粉切断了灵流!"苏绾的丝帕滑落在地,她抬头看向越来越松动的穹顶,"她在远程引塌方!"
顾昭的灵火突然暴涨。
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火苗"轰"地窜到两人高,暖黄的火光像活物般缠上穹顶裂隙,那些往下掉的碎石竟被火光托住,重新嵌回石壁里。
程婉儿的惊呼声透过门缝钻进来:"怎么可能......"
"苏小姐!"小唐的手机突然亮了——不知是不是灵火驱散了干扰,信号格正在一点点爬升。
苏绾抓过手机的手在抖,她快速拨出号码,对着话筒几乎是喊:"刘馆长!
程婉儿在伪造证据!
地窑里的是重要文物图谱,顾昭在抢救性修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刘馆长的闷哼:"我在入口处,程婉儿刚带着人要冲进去。
小唐,你跟顾昭说......"背景音里突然传来争执声,接着是刘馆长提高的嗓门,"守住图谱!
我带人拦着,给你们十分钟!"
顾昭没听见后面的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墙上突然转动的刻痕上——那些金色纹路正以他的灵火为中心,顺时针旋转成一个漩涡,最中央浮现出五个小红点,分别标着"藏渊市博物馆云起拍卖仓库城西旧宅古玩街丙字7号玉衡轩后巷"。
"器纹索引。"赵大山的灵体突然出现在漩涡中央,他的身形比刚才更淡,几乎要融进火光里,"这是历代守器者藏御制器的地点。
但......"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顾昭手中的瓷片上,"小心,那件凶器......"
顾昭低头的瞬间,瓷片"嗡"地轻鸣。
原本青白的釉面泛起诡异的红光,像有人在里面点了盏血灯。
他刚要把瓷片凑近灵火细看,背面突然浮现出一行极小的铭文,是用细如发丝的刻刀雕的:"以假乱真,终陷万劫。"
地窑里的温度骤降。
顾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想起师父失踪前那个雨夜,老人站在修复室窗前,望着外面的雨说:"昭昭,有些古物不是用来赏的,是用来镇的。"此刻他终于懂了——这枚他以为是普通残片的东西,根本就是个引子。
"昭哥!"小唐的呼喊把他拉回现实。
顾昭抬头,正看见苏绾指着石门方向——程婉儿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入口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刘馆长带人守住了外面。
"得把它隔离。"顾昭盯着手中发烫的瓷片,灵火在他掌心跃动,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快步走到青铜炉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瓷片刚掉进炉里,灵火突然"腾"地窜起三尺高。
橙红色的火舌裹住瓷片,原本的红光竟被一点点吞噬,只余下些细碎的金芒,像极了师父当年修复古玉时,落在他手背上的光斑。
地窑外传来刘馆长的喝止声:"都退后!
这是考古现场!"苏绾冲顾昭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小唐则盯着炉里的灵火,眼睛亮得像有星星落进去。
顾昭摸了摸胸前的银锁,它终于不再发烫,温温的贴着皮肤。
墙上的"卷七"二字还在发光,那些未被完全解读的刻痕里,似乎藏着更多秘密——关于师父,关于凶物,关于这个他爱了二十年的古物世界。
炉里的灵火突然轻轻一颤。
顾昭望着那簇跳动的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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