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中秋宫宴当日。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不愿再入宫凑这份热闹,此番便只有沈忠带着王芸熙、沈婉仪和顾瑾三人前往,各带一名贴身下人。临行前,老夫人少不得一番叮嘱,尤其是对沈婉仪,嘱咐她要谨言慎行,莫要再出差错。目光扫过顾瑾时,老夫人微微顿了一下,只觉得这丫头近来越发不同,往日那股子畏缩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从容的气度,眉眼间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仔细检查了几人的衣着首饰,确认并无僭越或忌讳之处,这才放心让众人出发。
马车辚辚行至宫门前,众人下车换步辇步行入宫。刚下车,顾瑾便瞧见了不远处正冲她使劲眨眼睛的秦无双。秦无双一身火红色骑射服改良的宫装,英气勃勃,她兴奋地指向身前两人。顾瑾顺着望去,只见一对气质非凡的中年夫妇。男子身着麒麟补子的一品武官常服,虽未顶盔贯甲,但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周围那些养尊处优的文官截然不同。这便是安远将军秦莽。而他身旁的妇人,则穿着诰命服制,容貌温婉秀丽,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气质娴静如水,充满了包容与温暖的母性光辉,正是秦无双的母亲,安远将军夫人。
顾瑾心中不禁感叹:这便是原着中堪称模范的夫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三妻四妾寻常的古代,何其难得。这温馨的一幕,却勾起了她心底深藏的酸楚。穿越前的自己,父母离异,各自组建家庭,她是被外婆一手带大的。外婆……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她,得知自己意外“离世”的消息,该是何等悲痛,年迈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想到此,顾瑾眼神不由黯淡了一瞬,有些出神。
“婉清!发什么呆呢?父亲叫你了。”沈婉仪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瑾猛地回神,只见沈忠正皱着眉头看她,脸上已显出不耐。王芸熙和沈婉仪则在一旁看好戏。顾瑾立刻敛去眼底的异色,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歉意,微微屈膝,声音清朗又不失柔顺:“对不起,父亲。适才下车时,瞧见别家府上的老夫人皆精神矍铄地来参加宫宴,共享天伦,便想起祖母因身体乏累未能前来,心中一时惦念,竟走了神,请父亲恕罪。”
她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既解释了“失神”的原因是因为“孝顺祖母”,又暗含了对别家团圆景象的感触,显得情真意切。沈忠闻言,脸上的不耐果然消散,反而缓和了语气:“原是如此,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无妨,待宫宴结束,我们回府再陪你祖母一同赏月过节便是。”
顾瑾立刻顺势而上,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与恭维:“父亲思虑周全,早已将祖母放在心上,倒是女儿多虑了。父亲身为人子,孝心可鉴,是女儿学习的榜样。”
这番话说得沈忠心中熨帖,看着眼前这个举止得体、言辞恳切的女儿,越发觉得她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禁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起来吧。”
一旁的王芸熙和沈婉仪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恨不得将顾瑾扎个千疮百孔。这小贱人,果然之前全是装的!如今露出真面目,竟如此巧言令色!
沈忠又例行公事般嘱咐了妻女几句“谨守礼仪”、“莫惹是非”云云,便领着众人依序入宫。
到达设宴的宫殿,但见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已是宾客云集。众人按品阶落座,沈忠位于官员席列,王芸熙、沈婉仪和顾瑾作为家眷则坐在他身后的女眷区域。王芸熙很快便与相熟的贵妇们寒暄起来,言笑晏晏。沈婉仪也找到了她那个小圈子,只是经历过赏菊宴之事,那些嫡女们表面上依旧亲热,眼神中却难免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蔑,言语间的恭维也显得虚浮了许多。沈婉仪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顾瑾乐得清静,无意强行融入那些虚伪的应酬。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淡然地看着殿中的繁华景象,仿佛一个超然物外的看客。秦无双似乎被父母带着去拜见其他长辈,尚未过来。
就在顾瑾有些兴致缺缺之时,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姐姐,为什么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呀?没有人陪你玩吗?”
顾瑾低头,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作男童打扮的“奶团团”正仰着头,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这孩子粉雕玉琢,甚是可爱。顾瑾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轻轻捏了捏他(她)肉乎乎的小脸蛋,手感极好:“是呀,姐姐有点无聊。你要陪姐姐玩吗?”
“小男孩”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啊姐姐!那……姐姐你可以陪我去外面逛逛吗?御花园的菊花开得可漂亮了!比这里的假花好看多了!”他指着殿内装饰的绢花,撅起了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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