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的动作僵住了,挥到一半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把视野染成一片猩红。可那张在晃动手机灯光下兴奋呐喊的脸,清晰得刺眼。
是小凯。他的儿子。
十五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因为一种扭曲的正义感而容光焕发,嘴角咧开,眼睛里燃烧着他在游戏里击杀BOSS时才有的狂热。他高高举着手机,镜头死死对准了狼狈不堪、状若疯魔的父亲。
“爸!你还不认错!你妨碍公务!暴力抗法!我们都拍下来了!”小凯的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种近乎表演的正义凛然,“刘爷爷说得对,你们这代人就是社会的蛀虫!爷爷占着医院,你占着房子,还在这里打人!‘天平’是对的!”
“天平是对的!”周围有人跟着附和,举着手机的人群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王磊看着儿子,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张强和那几个协管员趁机把他死死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脸颊贴着粗糙的地面,摩擦得生疼。可他感觉不到,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轰然塌陷了,碎成了齑粉。
藤椅被粗暴地拖走,一条腿在拉扯中“咔嚓”一声断裂,那声音像最后的丧钟。
他被拖回了家。不是走,是像扔一袋垃圾一样,被扔进了家门。
张丽站在客厅中央,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着被推进来的、额头淌血、失魂落魄的丈夫,又看向后面跟着进来的、依旧举着手机、脸上带着亢奋红晕的儿子。
“小凯!你干什么!他是你爸!”张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你还不明白吗?”小凯放下手机,语气带着一种教育落后者的不耐烦,“爸和爷爷,他们是在阻碍社会进步!‘社会天平’是为了更伟大的公平!个人的牺牲是必要的!我们老师都说了,要勇于和落后分子划清界限!”
王磊抬起头,血和灰混在脸上,他看着儿子,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划清界限?……我是你爸……”
“你是我爸,但你错了!”小凯梗着脖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又被那种虚妄的信念填满,“只要你们认错,接受裁定,把爷爷接出来,把大房子换成小的,把资源让给更需要的、对社会更有贡献的人,‘天平’会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机会?”王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狼狈、绝望、如同败犬的脸。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空洞。这就是他?这就是那个曾经为了多拿三千块举报奖金而沾沾自喜的王磊?
现世报。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那一夜,家里死寂得可怕。小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大概是在网上继续他的“正义事业”。张丽坐在客厅沙发上,无声地流泪,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王磊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外面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或者短暂的争吵声,又很快平息。这个城市,正在被那暗红色的天平无声地切割、分食。
第二天,他请了假,去了医院。父亲的状况更差了,意识昏沉,呼吸微弱。主治医生查房时,避开他的眼神,只是含糊地说着“稳定病情”、“等待后续评估”。王磊知道,所谓的评估,就是“社会天平”的最终裁定。期限,快到了。
他坐在病床前,握着父亲枯瘦的手。这双手,曾经那么有力,扛起了这个家。现在,它们冰冷而脆弱。王磊把脸埋进父亲的手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没有一滴眼泪。他的眼泪,昨晚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
下午,他回到社区,想去街道办做最后的努力。刚走到办事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凭什么要我搬?我在这儿住了四十年!我这把老骨头了,你们要把我赶去哪里?”是刘大爷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刘大爷,这是系统的裁定。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属于低效利用房产资源。按照规定,您必须搬去城郊的集中养老公寓,把房源释放给更年轻的、对社会贡献更大的刚需家庭。”工作人员的声音冰冷而程序化。
“我不搬!死也不搬!”
“如果您拒不执行,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并且会影响到您儿子的信用积分。您考虑清楚。”
里面传来了刘大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呜咽。
王磊站在门外,手脚冰凉。他看到办事处里挤满了人,大多是老人,或者一些面色惶惑、看起来不得志的中年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文件,脸上写着同样的恐惧和无助。而几个穿着“天平协管”马甲的年轻人,趾高气扬地穿梭其间,像监工一样。
他默默地退了出来。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那个小公园。曾经绿意盎然的草坪,因为少了老人的打理和孩子的踩踏,显得有些荒芜。几张长椅空着,只有一张上面,蜷缩着一个穿着旧西装、头发花白的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我博士毕业……我为国家做过贡献……我不是挤占资源……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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