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袖口内侧那只完整的银线蝴蝶,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铁证和赵彦茹那直指人心的指控面前,他之前的悲愤与强硬土崩瓦解,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秦泰毫不客气,直接下令随行的锦衣卫将李嵩拿下,连同之前发现的、沾有金粉的证物与李嵩所用金箔墨成分一致,以及那枚作为栽赃工具的“相”字玉佩,一并作为证据扣押。东厂那帮人见势不妙,早已灰溜溜地退走,生怕被牵连。
诏狱刑房之内,气氛阴森。李嵩被绑在刑架上,早已没了昔日儒雅官员的模样,头发散乱,官袍污秽,眼神涣散。
秦泰亲自审讯,梁铮在一旁记录,元元则负责提供相关物证支持。赵彦茹因“体弱”未曾亲至,但她的推断成为了审讯的重要方向。
“李嵩,是你与卫霖勾结,私吞了那笔军饷,是也不是?”秦泰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李嵩哆嗦着,不敢抬头。
“是你怕卫霖落网后供出你,所以狠心毒杀亲生母亲,企图制造混乱,并嫁祸给秦夫人,是也不是?”梁铮沉声追问。
李嵩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元元将装有金粉的证物瓶和那枚玉佩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清脆的碰撞声让他猛地一颤。“李老夫人指甲里的金粉,和你书房墨块里的成分一致。这玉佩上的指纹,根本就是你自己按上去的吧?为了栽赃,连亡母的遗体都要利用,你简直禽兽不如!”
连续的逼问和确凿的证据,终于彻底摧毁了李嵩的心理防线。他崩溃了,涕泪横流,嘶声道:“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我和卫霖,确实……确实私分了一部分当年暗中运作的军饷……我怕极了,卫霖被抓,他一定会把我供出来……我没办法……我母亲她……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直在问我账目的事情……我没办法啊!” 他承认了与卫霖勾结私吞军饷,以及为了灭口和嫁祸而弑母的罪行。
然而,当秦泰追问卫霖背后的“上面”是谁,那份他们急于得到的“名单”究竟是什么,以及“青粉”的真正来源时,李嵩却露出了茫然和恐惧交织的神情。
“名单?什么名单?我不清楚……卫霖只让我负责利用职务之便,处理部分赃银,并留意朝中风向,必要时利用内宅关系散播谣言、制造混乱……‘上面’?卫霖提过一嘴,说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但具体是谁,他从不告诉我,只说若能成事,将来少不了我的好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恐惧更甚,喃喃道:“青粉……那东西,好像是卫霖通过一个……一个道士弄来的……对,道士!卫霖很敬畏那个道士,说他有通天之术,能助我们成事……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道士?
这个突如其来的词,让秦泰和梁铮心中同时一凛。案件绕了一圈,似乎又指向了一个更神秘、更飘忽的方向。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李嵩画押认罪,其弑母、栽赃、勾结卫霖私吞军饷之罪,证据链已基本完整。但卫霖这条线,以及突然出现的“道士”,却留下了巨大的空白和更深的疑虑。
回到梁府,几人心情并未因擒获李嵩而轻松。
“道士……”梁铮沉吟道,“卫霖敬畏之人,能提供‘青粉’这等诡毒之物……此人绝不简单。李嵩不知其名,看来卫霖才是关键。”
秦泰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疲惫与狠厉:“卫霖那厮,嘴巴硬得很,用了刑也不肯吐露半分。这个道士,像是个幽灵。”
赵彦茹静静坐在一旁,捧着热茶,听到“道士”二字时,她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但她迅速垂眸,用长睫掩盖了过去,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元元担忧地看着她:“彦茹,你还好吗?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真被李嵩那小人骗过去了。”
赵彦茹抬起眼,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能帮上忙就好。” 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问道,“那个道士……卫霖一点都没提过他的特征吗?”
秦泰摇头:“没有。只知道卫霖对此人颇为信服。”
赵彦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茶,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夜色渐深。李嵩落网,栽赃危机解除,但笼罩在案件上的迷雾却似乎更加浓重了。卫霖背后的“上面”,提供“青粉”的神秘道士,还有那份不知内容的“名单”……一切都预示着,这并非终点,而仅仅是掀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
赵彦茹回到房中,关上房门,脸上的疲惫渐渐褪去。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那个隐蔽的榫卯缝隙,看着里面自己藏起的、那份来自参汤的毒物残渣,又想起卫霖提及的“道士”,眼神变得愈发幽深冰冷。
风雨,并未停歇,只是暂时转换了风向。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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