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似乎格外漫长。车厢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与车窗外流动的夜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程晓阳蔫蔫地靠着车窗，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摩天轮上那一刻——陆临靠近的体温，停顿的呼吸，以及最后莫名的抽离。
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的心像被细针扎过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和失落。他偷偷瞥向驾驶座上的陆临，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专注开车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疏离。
难道……真的是他会错意了？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沮丧，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陆临的目光看似落在前方路况上，眼角的余光却将程晓阳那副无精打采、周身笼罩着低气压的模样尽收眼底。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摩天轮上那一刻的冲动与后续的克制，在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同样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只是有些事，需要考虑的更多，他习惯了谋定而后动，尤其是在确认对方真正的心意之前。
然而，看着程晓阳这副显而易见的难过样子，他心底某处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就在这各怀心思的沉闷氛围中，陆临忽然微微蹙起了眉。
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导航，又看了看窗外的景物。
按照常理，他们早该拐上回公寓的那条主干道了，但现在，车子却依旧在一条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相对僻静的辅路上行驶。
路边的便利店、那棵形状独特的歪脖子树、还有那个红色的邮筒……他已经第三次看到了。
鬼打墙。
一个清晰的判断跃入陆临的脑海。而且，不是自然形成的低级鬼打墙，这能量波动……带着一种人为的、戏谑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车速，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开去，果然在路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熟悉、此刻却显得格外欠揍的阴差气息——是白无常！
陆临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这女人……！
程晓阳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小剧场里，并未察觉异常，直到他发现陆临在一个本该右转的路口再次直行，而路边的景物开始第十次重复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学长……”他茫然地坐直身体，看向窗外，“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条路好像走过好几遍了？”
陆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吐出三个字：“鬼打墙。”
“啊？！又、又来？！”程晓阳瞬间炸毛，那点伤春悲秋立刻被熟悉的恐惧取代，他下意识地就往陆临那边靠了靠，紧张地四处张望，“是、是什么东西？厉害吗？要不要贴符？”
看着他这副瞬间恢复活力（虽然是吓的）的样子，陆临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他淡淡道：“不用。小把戏。”
他并没有出手破局的意思，反而将车缓缓停靠在了路边，那个熟悉的红色邮筒旁边。然后，他熄了火。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空调余温尚存。
“学、学长？怎么停了？”程晓阳更紧张了，几乎要贴到陆临身上。
“等。”陆临言简意赅，目光扫过窗外某个方向，带着一丝冷意。他在用行动向某个躲在暗处看戏的家伙表示——适可而止。
程晓阳不明所以，但陆临的镇定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他紧紧挨着陆临，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这鬼打墙里的寂静格外瘆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子依旧被困在原地，窗外的景物如同复制粘贴般一成不变。
在这种密闭、安静且带着些许诡异氛围的空间里，人的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程晓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身边陆临平稳的呼吸。
刚才在摩天轮上那种尴尬又暧昧的感觉，似乎又悄悄溜了回来，混合着此刻的紧张，形成一种奇异的催化剂。
他偷偷用眼角瞟陆临。
陆临靠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又像是在感知着什么。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那紧抿的薄唇似乎也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程晓阳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他想起了阿飘的“恋爱教程”，想起了摩天轮上未完成的那个吻，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忽然涌了上来。
反正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反正……学长好像也没那么抗拒他的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朝着陆临的方向，又挪动了一点点。
手臂，轻轻碰到了陆临放在身侧的手肘。
陆临的眼睫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移开。
这无声的默许，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了程晓阳莫大的鼓励。
他的胆子又大了一点。
他的手指，试探性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碰了碰陆临放在档位旁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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