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江州城的石板路上已经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李丽披着藕荷色锦纹斗篷站在通衢天下总部的观星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座三层高的木构建筑是她亲自设计的，飞檐下三十六只铜铃在秋风中叮咚作响，宛如现代的风铃。她望着远处江面上若隐若现的帆影，思绪飘回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当她第一次发现赵家账目中的异常。
“夫人！赵家钱庄门口已经挤满了兑银的百姓！”
沈账房气喘吁吁地冲上来，山羊胡上沾着墨汁，怀里抱着的账册快要滑落。李丽伸手扶了一把，闻到老人身上特有的松烟墨与算盘珠摩擦产生的焦木味。这是通衢天下老账房们特有的气息，让她想起现代办公室里打印机碳粉的味道。她注意到沈账房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这位跟随父亲二十年的老臣，近来为了应对这场金融风波，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扬州分号准备好现银了吗？”李丽翻开最新账册，娟秀的簪花小楷记录着各地银两流动。三天前，她暗中联络的十三家商号同时抛售赵家银票，就像现代股市的做空操作。如今赵元辰被押解进京的消息传来，挤兑风潮已成燎原之势。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她眼中化作一道道数据流，她仿佛又回到了华尔街的交易大厅。
沈账房掏出一串黄铜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按夫人吩咐，秘密收购的二十万两官银今早已运抵扬州。只是...”他欲言又止，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盐运使衙门今早派人询问，为何突然收购这么多盐引。”
李丽唇角微扬。在这个没有证券交易的时代，她正在上演一场完美的做空操作。先高价收购赵家抵押的盐引造成虚假繁荣，再通过地下钱庄散布赵家资不抵债的消息。当恐慌引发挤兑时，便是收割的最佳时机。她走到观星台边缘，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江州城的商业区，赵家钱庄门前的人潮像蚂蚁般涌动。
“告诉盐运使，通衢天下要开辟新的海运盐路。”她话音未落，庭院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是林一特有的步伐节奏，每一步都带着军人的沉稳。
林一腰间新佩的玄铁令牌在晨光中泛着冷芒，那是水师提督特发的通行令。他三步并作两步登上观星台，身上还带着江水的湿气。李丽注意到他的靴子上沾着新鲜的泥浆，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刚接到飞鸽传书。”林一从怀中取出油纸包着的密信，纸包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水师在钱塘江口截获三艘倭船，货舱里全是...”他抖落出一串铜钱，叮叮当当滚落在青砖地上。
李丽弯腰拾起一枚。铜钱边缘参差不齐，重量轻得反常。她用力一掰，铜钱竟像劣质巧克力般断裂，露出里面灰白的杂质。她的指尖沾上了铜锈，一股刺鼻的金属味钻入鼻腔。
“含铜不足三成。”林一声音低沉，眉头紧锁，“若是这般成色的钱币流通市面...”
“会引起恶性通货膨胀。”李丽下意识用现代经济学术语接话。她突然想起大学时教授的警告：劣币驱逐良币是金融崩溃的前兆。掌心断裂的铜钱边缘像张狞笑的嘴，让她后背窜上一阵寒意。她抬头看向林一，发现他的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忧虑。
这不是简单的贪腐。赵元辰在刻意摧毁江南金融体系。李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赵家背后可能另有主使。
夜幕降临后，通衢天下的算房依然灯火通明。二十余名账房正在清点从赵家查封的账册，噼啪作响的算珠声此起彼伏。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忙碌的皮影戏偶。李丽亲自核对总账时，一本靛蓝色封皮的私账从架子上滑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
账本最后一页用朱砂绘着奇异的海图，中央漩涡状图案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扭曲。李丽的手指在海图上逡巡，发现沿岸标注的十几个红点恰好对应通衢天下的主要分号位置。页脚一行蝇头小楷：“甲子年冬至，七星连珠时启航。”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日期就在两个月后。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海图中央的漩涡——那纹路竟与她玉佩背面的图案有七分相似！她急忙从腰间解下玉佩，在烛光下仔细比对。玉佩上的纹路更加精细，但毫无疑问是同一种图案。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就随身携带的玉佩，据说是生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夫人！”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扬州急报！三艘黑船出现在瓜洲渡！”
李丽猛地合上账本。黑船...这个称呼让她想起两个月前焚毁通衢天下半数仓库的毒火船。当时那些船只在夜色中如同幽灵般出现，喷吐出的绿色火焰连水都无法扑灭。账本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露出扉页上被烛光照亮的三个朱砂大字：【归墟计划】
她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远处的江面上，隐约可见几点诡异的绿色火光。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带来了若有若无的硫磺味。李丽握紧了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她转身对等候命令的众人说道：
“立即启动‘惊蛰’预案，所有分号进入紧急状态。林一，你亲自带人去瓜洲渡，但不要轻举妄动。沈先生，准备一份完整的赵家资产清单，我要知道他们最近三个月所有的资金流向。”
当众人领命而去后，李丽重新拾起那本靛蓝色账本。在烛光的阴影处，她发现了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当龙脉断绝，归墟之门将开。”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这行字迹与她玉佩内侧的刻字如出一辙。
雨点开始敲打窗棂，李丽站在窗前，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远比金融阴谋更可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真相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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