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陈六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可他刚跑到院门口,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的,像是有急事。紧接着,一个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的骑士翻身下马,腰间的佩刀撞在马鞍上,发出“当啷”的声响。他手里举着一封盖着“加急”印章的密信,红色的印章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快步走进大堂,声音洪亮:“赵烈将军何在?京城来的密信,十万火急!”
赵烈心里一紧,连忙迎上去——锦衣卫亲自送信,还是“十万火急”,京城那边肯定出大事了。他接过密信,指尖触到信纸时,能感觉到上面还带着马背上的寒气,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送来的。锦衣卫压低声音,凑到赵烈耳边说:“将军,这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大人亲自签发的,让您看完立刻销毁,千万别泄露出去——京城那边,辽东的消息传回来了,好像是后金那边有动静,闹得人心惶惶的。”
赵烈点点头,示意锦衣卫先去偏房休息,自己则走到篝火旁的角落,借着跳动的火光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是周延儒的亲笔,写得工整,却透着几分慌乱,连笔画都比平时重了些:“陕西总督洪承畴奏报,王自用残部收拢了张献忠旧部,已攻陷延安府,正往西安方向进军;另有消息,后金皇太极率大军压境,辽东防线告急,朝廷命你即刻押解李自成回京,不得延误,沿途若遇流民,可酌情处置,以速为要。”
“王自用收拢了张献忠旧部?”赵烈捏紧信纸,指腹把字迹都揉得模糊了,心里沉了下去——他原以为张献忠被俘虏后,他的旧部群龙无首,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竟被王自用收编了,还攻陷了延安府。更让他不安的是“沿途若遇流民,可酌情处置”这几个字——“酌情处置”四个字,可轻可重,若是遇到大规模流民,是停下来接济,还是为了赶行程绕行?一旦耽误了,辽东那边怕是要出更大的乱子。
他走到篝火旁,把密信扔进火里,纸页瞬间卷缩成灰烬,被风吹得散落在雪地里,很快就没了踪影。王勇见他脸色凝重,连忙走过来,声音放低了些:“将军,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后金有关?前几天就听说后金在边境调动兵马,没想到真的要打过来了。”
“嗯,皇太极率大军压境,辽东告急。”赵烈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朝廷让我即刻押解李自成回京,不能耽误。可刚才那伙往沧州去的流民,说不定是李自成的人,若是放他们去给王自用报信,陕西那边会更乱——到时候,内有叛军,外有后金,朝廷就真的难办了。”
他在原地踱了两步,膝盖的疼痛又隐隐传来,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陈六!”赵烈突然喊了一声,刚跑出院门口的陈六立刻停住脚步,转身跑回来:“将军,您还有吩咐?”
“你去告诉追沧州流民的弟兄,不用跟了,让他们立刻回来。”赵烈的语气很坚定,“咱们不能分兵——现在人手本来就少,要是分兵去追流民,路上再遇着叛军的人,根本没法应对。至于那伙流民,我已经让知县飞鸽传书给沧州知府,让他们留意进出城的人,应该能拦住。”
“那李自成怎么办?”王勇指着囚车,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担忧,“他刚才还嘴硬,一点都不服软,万一在路上再耍花招,咱们人手不够,怕是看不住他。要是再让他跑了,朝廷那边肯定会怪罪下来。”
赵烈走到囚车旁,弯腰看着李自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知道李自成心里不服,也知道这个人心里还憋着一股劲,想着跟王自用汇合,东山再起。“李自成,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也知道你还想着跟王自用的残部汇合,再跟朝廷作对。”赵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现在,后金大军压境,辽东的百姓还在等着朝廷派兵救援,王自用又在陕西作乱,大明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自成的手上——那双手上满是老茧,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显然是常年打仗留下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赵烈的语气缓和了些,“如果你在路上安分守己,不搞小动作,不连累沿途的百姓,等回到京城,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句话,让你死得体面些,不至于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可你要是敢再逃跑,再让弟兄们为了抓你,耽误了去辽东的行程,或者连累了百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李自成抬起头,直直看着赵烈的眼睛。他原以为赵烈会像其他官员一样,要么对他喊打喊杀,要么用高官厚禄诱惑他,可他没想到,赵烈的眼睛里没有怒意,也没有贪婪,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像块石头,压得他心里竟有些发虚。他沉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盯着囚车外的雪地,没再说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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