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凤走到努力做出沉痛反省状的李建国身边，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肋下一下，压低声音：“还不快滚？等着在这儿把脸丢光呢？回家再跟你算总账！”
李建国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腰弯得更低了：“哎，哎，走，这就走！”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张二凤阴沉的脸色，活像条挨了打的夹尾巴狗，缩着脖子，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侧，朝自行车棚那里挪步。
经过瘫坐在冰冷水泥地上、被彻底遗忘的王丽芬时，他甚至没敢投去一丝余光。
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嘴角反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了一下——那是个极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得意弧度。
被发现了又怎样？他老婆连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厂领导顶天给他个不痛不痒的处分，罚点钱罢了。至于王秘书？名声扫地，这厂子里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顾书丽抱着半睡半醒、吮着自己小指头的外孙女李洋洋，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冷注视着这场闹剧的落幕。
几个落在人群末尾、边走边嚼舌根的工人，声音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嘿，瞅见没？李主任那会儿指证王秘书的样子，啧啧，那叫一个狠……”
“破鞋配王八，半斤八两！没一个好东西！”
“散了散了，回家喂肚子！明儿厂里又有新鲜事说咯……”
走到自行车棚，张二凤才猛然想起——来时是和母亲顾书丽一块儿，她还抱着女儿李洋洋呢！她慌忙四下张望。
不远处，顾书丽正慢悠悠地抱着李洋洋踱过来。
张二凤赶紧快走几步迎上去，一把接过昏昏欲睡的女儿。
李建国这才发现岳母竟然也在场，方才只顾着应付老婆的怒火了。
他的脸“腾”一下红得发紫，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巴嗫嚅了半天，才挤出蚊子哼似的一声：“……妈。”
自行车棚这边空旷冷清，下午的日光白晃晃的。
顾书丽嘴角挂着一丝极冷的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对夫妻：“都是好样的！张二凤，你男人在外头搞破鞋，你不往死里收拾他，反倒揪着那女人往可劲儿打？你可真有章程！要是你男人裤腰带勒得紧，天王老子也勾不走他吧？”
这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脸上，张二凤面皮顿时火辣辣的。
“妈！男人是我自个儿的，打坏了心疼，还得掏钱送医院！那女人算个什么东西？打了就打了，她爷们儿不也没吭声吗？”
她梗着脖子辩解，声音拔高，“还好建国这回脑子灵光，顺着我的意思把脏水全泼那贱人身上了！我估摸着厂里处分也重不到哪儿去，保不齐就罚点钱，不影响他前程！”
她转头，目光剜向李建国，语气陡然凶狠，“李建国！往后你那玩意再管不住，老娘就亲自给你‘咔嚓’了，让你下半辈子当个清心寡欲的真太监！”
李建国在岳母的冷眼注视下哑巴了。
这回确实是他撞枪口上，理亏。罢了，先装孙子，让这母老虎骂几句出出气，以后有的是机会找补回来。
他立刻换上最卑微的姿态，赌咒发誓：“老婆！不敢了！真不敢了！都怪那姓王的狐狸精勾引我！我一时糊涂才……往后你就是我祖宗，叫我往东绝不往西！保证规规矩矩，绝不惹你生气！”
顾书丽看着眼前这拙劣的“夫妻同心”戏码，眼中只剩厌弃。
“张二凤，你往后没事少回娘家，好好看着你自己的小家，至于老娘的东西，你也别惦记了，怎么惦记都轮不到你。”
她不再看张二凤，目光直刺李建国：“李建国，管好你媳妇。往后除了年三十儿，我不想在家里看见你们俩。我有洁癖，闻不得骚味儿，更看不得跟脏东西搅和在一起的人！”
这话毒得的狠狠扎进李建国的心里。
他额头青筋瞬间暴起——这他妈还是他岳母吗？
嘴里含砒霜了？竟敢当着他的面指桑骂槐，骂他是“脏东西”，骂他老婆跟“脏东西”混！简直把他当脚下的烂泥！
这丈母娘家，往后八抬大轿请，他也绝不踏进一步！什么东西！
他气得嘴唇哆嗦，“你……” 了半天，却硬是憋不出一个有力的回击字眼。
张二凤更是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妈！你……你怎么能这么骂我和建国？我们惦记你什么了？不就我这阵子回娘家勤快了点吗？！”
她心里发虚，但嘴上绝不能认账——惦记房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怎能算数？
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哭起来：“就算你是我亲妈，也不能这么糟践我吧？我好心想着你和大哥、老三、老幺他们都闹翻了，不是断绝关系就是分了家；
家里就剩我一个女儿，又是最大的，怕你刚‘分家’孤单，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身边没人……这一个多月，我才跑得勤了点！不就吃了你几顿饭吗？就值当你这么恶毒地骂我男人、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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