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妈!”刘金花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随即又拼命挤出更浓的谄笑,“瞧您这话说的,都是亲儿子、亲儿媳妇,我们还能赖着不走不成?何必……何必弄得这么生分呢……”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心虚的甜腻。
“呵,”
顾书丽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手中扫帚“啪”地杵在地上,直直看向刘金花,“生分?你当我真糊涂?你们两口子手里攥了多少‘私房’,真当捂得严实?
黄曼私下塞给老大的钱,可不止仨瓜俩枣吧?不然,他哪来的胆子,趁没人时就摸进我屋里翻箱倒柜?你们又是哪来的底气,迫不及待地想分出去单过?”
她猛地逼近一步,声音压低。
“我不戳破,是给你们两口子留最后一点脸!别真把我当聋子瞎子了!打量着谁看不透你们那点腌臜心思呢!要搬,麻利地给我滚!这屋子,老娘我还要重新拾掇拾掇!”
刘金花如同被一道霹雳当头劈中,脸上的假笑瞬间冻裂剥落,脖颈像是被一只无形铁手狠狠扼住,顷刻间涨得酱紫。她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呃…”的急促气音,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昨夜她和丈夫张少初在卧室里密谋到深夜,盘算着今天无论如何要从婆婆嘴里,再抠出爸爸那“消失”的一千二百块抚恤金——昨天老爷子坐镇,他们没敢提当年“帮忙还债”的旧事。
万万没想到,婆婆轻飘飘一句话,不仅彻底堵死了这条路,更将她深藏心底最见不得人的贪婪,血淋淋地撕扯开来!
完了!那笔抚恤金是别想了……如今婆婆捏着黄姨给钱这事,若真不管不顾地捅出来,以老三那“油锅里的铜钱都敢捞”的贪婪性子,必定跳着脚要分一杯羹!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保住那五千块的“大钱”,这点“小钱”只能咬牙舍了!
刘金花心头滴血,脸上却只能扭曲出比哭更难看的干笑:“嘿…嘿嘿……妈,您这……这话说的……” 她彻底蔫了,垂着头,再不敢提半个“钱”字。
这次分家,表面上他们得了近两千块现金和一间半屋子,婆婆拿的是旧些的正屋。
可谁心里不明白?婆婆手里死死攥着的才是真正的大头!四间正房外加一个敞亮院子,那纹丝未动的一千二抚恤金和五百块现钱……连舅舅都替姐姐喊冤,觉得吃了大亏!
只有她和张少初心如明镜——机关算尽半天,到手的不过是些边角料。
要不是有那五千块托底,他们还真不敢这么“痛快”地分出来。
老三那个蠢货,满脑子只想着娶媳妇分新房,竟丝毫没看透这场分家的本质——张家真正的家底,依旧牢牢攥在婆婆的掌心里!
顾书丽不再看僵若木鸡的刘金花,兀自转身,腰杆挺得笔直如松,步履铿锵地走向堂屋。
冷硬的声音撂在身后:“老大家的,手脚麻利点,赶紧挪窝!”
刘金花气得胸口发堵,恨不得立刻跺脚跳起来破口大骂。
可转念一想——这老宅子隔音极差,张家分家的消息,恐怕整条巷子都传遍了。
刚分家第二天早上,她这个长媳就在院里撒泼?传出去,不明真相的唾沫星子非把她淹成不孝公婆、刻薄寡恩的恶毒媳妇不可!
为了那点虚名,还是赶紧夹起尾巴搬走吧!
找房子已是迫在眉睫!她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两个大人,三个孩子,挤在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鸽子笼里,那滋味想想都憋屈!
刘金花眼珠滴溜溜一转,转身就钻回卧室,对着刚起身的张少初叽叽咕咕咬起耳朵来。
分了家,早饭自是各顾各的冷灶台。今天还得去把一家人的粮本、户口都拆分开,事情多得压死人。
张少初胡乱收拾完,领着几个孩子送去学校,再赶去上班。
刘金花则向厂里告了假——她要先去派出所办分户,更新粮本,然后马不停蹄地在附近搜寻宽敞点的房子,买也好租也罢,总得有个落脚处。
最好能买到!租房?暂时凑合还行,长远看就是白扔钱。虽说分到的屋子小,但比起那些全家十来口挤两间房的人家,他们这条件算得上“优渥”了。
刘金花脚步生风,一上午就把分户和粮本更新办利索了。
捏着簇新的、户主写着“张少初”的小本本,她心头总算短暂地松快了一丝,带着点虚浮的得意回了家。
下午她铆足了劲,就在酒厂家属院这片熟悉的巷陌里转悠打听。非选这儿不可——离厂子近,大人上班娃上学都方便,这片本就是酒厂家属院的底子,熟人熟路。
奔忙到日头偏西,竟真让她打听到了三处要出手的房子。
刘金花迫不及待地约了看房。
第一家离他们现住的巷子仅四百米开外,是个独门小院。院子空地约莫十平米,里面三间正屋还算齐整,带个小厨房和杂物间,住他们一家五口绰绰有余。
最妙的是有自来水直接通到灶前!美中不足的是院里没茅坑,解手得跑到院外三十米远的公共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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