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乐国的东门,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从皇城一直延伸到城门,此刻被黑压压的人群填满了。晨光刚漫过城楼的垛口,就被无数双仰起的脸反射回来,混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低语声,像一锅渐渐沸腾的水。百姓们听说太子要去武当山求道,天不亮就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挎着菜篮的妇人,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有捧着书卷的书生,连平日里难得出门的老人,都由儿孙搀扶着,站在街角的石阶上,只为看一眼那个拒接储印、选择大道的少年。
玄元骑着白马走出皇城时,远远就听见了人群的动静。他勒住缰绳,望着长街尽头涌动的人头,忽然有些恍惚——八岁那年微服出宫,他躲在茶摊后看这些人,看他们为一文钱讨价还价,为孩子哭闹而手忙脚乱,那时只觉得“苦”;如今再看,却从每张脸上读出了不同的情绪,有期盼,有不舍,有担忧,像一幅被烟火熏染的画,粗糙却温热。
“殿下,百姓们……”牵马的赵虎有些紧张,他从未见过这阵仗,生怕人群冲撞了太子。
玄元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颈:“他们是来送我的。”
白马似懂人性,放缓了脚步,蹄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竟压过了人群的嘈杂。玄元挺直脊背坐在马背上,腰间的青锋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剑鞘上的七星珠在晨光里闪着光。他没有穿锦袍,还是那身玄色常服,却比任何华服都更让人瞩目——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少年放弃了什么,又选择了什么。
“是太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爆发出更热烈的动静。
“太子要去求道了?”
“听说武当山是仙山,太子定能成神仙!”
“求太子成了仙,别忘了咱们净乐的百姓啊!”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玄元勒住马,对着人群拱手。他的动作不算标准,却透着真诚,额间的朱砂痣在阳光下亮得像颗小太阳:“诸位乡亲,玄元此去,非为一己成仙,为求大道护佑苍生。他日道成,必归此地,护净乐水土,保百姓安宁。”
话音落下,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阵啜泣。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往前挤了挤,正是当年玄元送过麦饼的那个流民。她如今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孩子也胖了些,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太子……”妇人哽咽着,从篮里掏出几个热乎乎的麦饼,“这是家里新收的麦子做的,您带着路上吃。当年您给我们的饼,我记一辈子。”
玄元接过麦饼,指尖触到妇人粗糙的手掌,那上面还留着干活磨出的茧。他想起贫民窟的雪,想起老丈的话,忽然觉得这麦饼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这是百姓的心意,是他道途上最该记住的重量。
“多谢。”他将麦饼小心地揣进怀里,“我一定带着。”
人群又往前涌了些,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挣脱母亲的手,捧着束野花跑到马前。花是路边采的,有黄的野菊,紫的地丁,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被孩子用草绳捆着,歪歪扭扭的,却透着勃勃生机。
“太子哥哥,”孩子仰着小脸,声音奶声奶气,“娘说神仙都爱花,您带着它,路上就不孤单了。”
玄元弯腰接过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沾湿了他的指尖。他想起观星台的星空,想起紫虚元君的金光,忽然觉得这束野花比任何仙葩都动人——它开在泥土里,长在阳光下,是这人间最本真的模样。
“谢谢你。”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我会好好养着它。”
孩子被夸得红了脸,蹦蹦跳跳地跑回母亲身边,人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笑。笑声未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丈拄着拐杖走上前,他手里拿着个黄纸折的平安符,符角系着根红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小老儿是城西的守庙人,”老丈声音有些抖,却字字清晰,“这符是当年青虚道长留下的,说‘遇向道之心则灵’。太子拿着它,路上遇着妖魔鬼怪,自有神明护佑。”
玄元认得这老丈,小时候去城隍庙玩,总见他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给孩子们讲神仙故事。他接过平安符,黄纸有些脆,却能感觉到里面包裹的硬物,像是块小小的桃木。
“多谢老丈。”他将平安符与母亲绣的玄武图放在一起,“我会带着它,就像带着净乐的神佛。”
老丈对着他深深作揖,转身时,玄元看见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像庙前的老槐树。
人群缓缓让开一条路,白马蹄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玄元一路拱手,看着两旁的百姓——卖糖葫芦的小贩举着串最红的糖球,对着他笑;茶馆里的书生们站在门口,齐声念着“一路顺风”;连平日里总板着脸的城门官,此刻都红了眼眶,对着他敬了个不标准的礼。
他忽然想起父王说的“家国”二字。以前总觉得这是朝堂上的话,此刻才懂,家国不在金銮殿的奏折里,在这些人的笑脸上,在麦饼的热气里,在野花的露珠里,在平安符的褶皱里。他们或许不懂“大道”,不懂“玄武”,却用最朴素的方式,托着他的道途,护着他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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