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省长让我跟他一起去参加钱老书记的寿宴时,我正在给他草拟下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的讲话稿。
笔尖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处顿住,我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问:“省长,您是说……带我一起去?”
周汝信省长正披上他那件半旧的藏青色夹克,闻言回头瞥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审视:“怎么,不想去?怕人家说你是我周汝信的‘小尾巴’?”
“不是,省长。”我连忙放下笔站起身,“我是觉得,钱老那边……我一个小秘书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可是钱老书记的寿宴!钱老,那可是本省政坛的常青树,虽然退下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全省,跺跺脚,省城也要抖三抖的人物。他的寿宴,说是家宴,实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权力聚会。去的都是哪些人,用脚指头都想得到。我林致远一个刚提上来没多久的秘书,挤在那群大佬中间,算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合适?”周省长整理着衣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你是我的秘书,代表的是省政府办公厅。跟着我去见见世面,认认人,免得以后工作上对接,走到对面都不认识。”
他走到镜子前,习惯性地捋了捋一丝不苟的银发,继续道:“致远啊,在机关工作,不光要低头看路,也要学会抬头看人。这看人,也是一门学问。”
我心头一动。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带下属蹭饭,这是周省长在有意无意地,带我进入某个圈子,或者说,在教我认识这个圈子的生态。我立刻应道:“是,省长,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他已经转身往门口走,“穿精神点就行,别整得跟去汇报工作似的。对了,把我书房桌上那幅卷轴带上。”
我依言走进周省长的书房,桌上果然放着一个古朴的长条形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幅装裱好的书法,上面是周省长亲笔写的四个遒劲大字:“松鹤延年”。落款处盖着他的私章。
这份礼,送的恰到好处。不显山不露水,既不俗气,又充分表达了敬意,更关键的是,体现了周省长与钱老之间那份超越一般上下级的、带着文人气息的私谊。我小心地卷好放回锦盒,心里对周省长的为人处世又多了层理解。
寿宴设在城西一个不起眼的私人菜馆,青砖灰瓦,外面看着朴素,内里却别有洞天。庭院深深,回廊曲折,服务员穿着中式褂子,走路悄无声息。
我跟在周省长身后半步,走进主厅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烟雾缭绕,谈笑风生。周省长一进去,立刻成了焦点。
“哎哟,汝信省长来了!”
“周省长,就等您了!”
“老周,这边坐!”
各种招呼声此起彼伏。周省长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一一回应,握手,拍肩,显得熟络又不过分亲热。我亦步亦趋,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里却在飞速地“认人”——那位是分管组织的李副书记,那位是手握财政大权的孙副省长,那位是……赵瑞龙的岳父,省发改委的秦主任。
我的目光和坐在秦主任旁边的赵瑞龙对上了。他今天穿得格外精神,藏蓝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看见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端起茶杯,隔着氤氲的热气,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却提了起来。赵瑞龙果然在,而且看样子,混得如鱼得水。
“汝信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钱老书记在主位站起身,笑着招手,“快过来坐!就等你开席了!”
周省长快走几步,上前双手握住钱老的手:“钱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着,从我手里接过锦盒,亲自奉上。
钱老打开一看,朗声笑道:“好!好字!汝信你这笔字,是越来越有风骨了!比那些街上卖的字画强多了!这份礼,我喜欢!”他小心地把卷轴交给身边伺候的子侄,拉着周省长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显然是预留的。
我则被周省长一个眼神示意,安排在了靠近门口,相对次要的一桌。这一桌,大多是像我和赵瑞龙这样的秘书、子侄辈,或者一些职位稍低的干部。
我刚坐下,赵瑞龙就端着杯子凑了过来,自然地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压低声音笑道:“行啊,致远,这就登堂入室了?周省长对你可是真不赖。”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却带着刺。我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不动声色地回敬:“瑞龙你说笑了,我就是跟着领导来跑腿服务的。比不上你,跟着秦主任,见惯了大场面。”
“嗨,我这就是蹭老泰山的光。”赵瑞龙摆摆手,身体却微微后仰,显出一丝得意,“这种场合啊,说白了就是个信息集散地。你看那边,”他用眼神示意主桌,“周省长最近推那个国企改制方案,在常委会上卡壳了吧?我听说,刘省长那边意见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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