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说什么？"老者的声音像从水底下传来。
安燠屏住呼吸，慢慢直起身子。
她的影子正从地面淡去，连小本本都变成了半透明。
桃树枝桠在暮色里投下的斑驳影子，此刻正一寸寸漫过她的脚背。
阿狸突然"呀"了一声。
老者皱眉转头，正见一只山雀扑棱着飞过，爪间还挂着半块烤鹿腿——是程砚的暗号。
安燠趁机往后退了半步，鞋底碾过片桃花。
那花瓣打着旋儿飘起来，却没碰到她的裙角。
老者的目光重新扫过来时，桃树下只剩半页被风吹开的小本本，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暮色里忽明忽暗："第五十一条：青丘使者来兴师问罪。系统终于支棱了回。程砚的烤鹿腿......"
风卷着纸页翻过，露出背面新写的一行字："隐身苔藓好像......有点扎皮肤？"
青衫老者的指尖还悬在半空，方才那句"妖女"的尾音都没散干净，忽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垂着脑袋装委屈的安燠，竟连影子都淡得像被风吹散的雾。
他踉跄一步撞在桃树上，玉牌撞出"当啷"脆响："人呢？！"
阿狸早缩到老桃树后，尾巴尖儿偷偷卷住片桃花，憋得耳朵都抖了三抖："前、前辈，夫人说这是新学的'清风拂面术'......"她憋笑憋得嗓子发颤，后半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尾巴却诚实地炸成毛球——这谎撒得比程砚酿的桂花蜜还甜，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老者的青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抬手结了个搜魂诀，指尖泛起幽蓝灵光，在空气里划出半弧——可除了桃香和阿狸乱跳的心跳，什么都没捞着。"妖女耍诈！"他咬牙跺脚，靴底碾碎两片桃花，"待我回青丘禀明长老，定要你......"
"且慢。"
一道清冽男声从桃林外飘来。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施施然走进来，虎皮裙被风掀起一角，眼尾火纹在暮色里亮得像团小火焰。
他扫了眼呆立的老者，又瞥向阿狸炸毛的尾巴，突然笑了："这招......倒像当年那叛逃仙官的遁术。"
安燠藏在桃枝后，后颈的隐身苔藓正痒得钻心。
她大气都不敢喘，却见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在她藏身的位置顿了顿——完了完了，齐天大圣的眼睛能照妖，她这隐身术怕要露馅！
谁料那猴儿只是把金箍棒在肩头转了半圈，眼尾火纹晃了晃："罢了，取经路上怪事多，本大圣懒得管。"说罢冲老者一挑眉，"昆仑的仙官？劝你莫要在这桃林里折腾，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可不长眼。"
老者的脸色青了又白，对着孙悟空的背影抱了抱拳，到底没敢多留。
等他的青衫彻底消失在林外，阿狸"噗嗤"笑出声，扑到安燠怀里："夫人你方才像块化了的糖霜！那老神仙急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哎哟夫人你挠我！"
安燠捏着阿狸的耳朵把她提起来，隐身苔藓的刺痒总算消了，可后心的冷汗早把里衣黏在背上。
她望着自己重新显形的指尖，突然对着空气竖起大拇指："小懒虫！你终于支棱了回！"
系统猫的毛乎乎脑袋从她袖口里钻出来，尾巴尖儿还沾着半块山杏干——也不知是从哪偷的。
它打了个哈欠，爪子扒拉着她的耳垂："宿主莫要高兴太早。青丘长老的传讯玉牌我可扫描到了，他们派使者来可不光是问罪......"
"什么？"安燠的瞳孔骤然缩成狐狸眼特有的竖线。
她一把捞起系统猫按在膝头，小本本"啪"地拍在石桌上，铅笔尖在"第五十一条"旁戳出个深坑，"他们还查到什么？我隐世狐仙的身份？还是......"
"他们发现你这月在火云洞、积雷山、黑水河连续签到。"系统猫舔了舔爪子，"青丘的地仙长老可不是吃素的，你当那使者为何突然出现？人家早用'千里追魂铃'锁了你的气运。"
安燠的手指"咔"地捏断了铅笔。
她望着小本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第五十条：混过孙悟空视线"、"第五十一条：青丘使者来兴师问罪"，突然觉得这小本本不是记账本，倒像阎王殿的生死簿。
"那怎么办？"阿狸凑过来，尾巴尖儿紧张地缠住她手腕，"夫人要搬家吗？程山神的山洞还空着半间呢！"
"搬什么家。"安燠突然笑了，指尖戳了戳系统猫的脑门，"青丘盯上我，说明我的签到路线有搞头。再说了......"她摸出程砚今早塞给她的山杏干，咬得嘎嘣响，"有程大傻子的钉耙镇着，青丘的地仙也得给几分面子。"
系统猫翻了个白眼，"宿主最好把'程大傻子'改成'程护妻狂魔'——你闻闻，林外是不是有烤鹿腿味儿？"
安燠猛地抬头。
暮色像被泼了碗墨，桃树洞前的篝火"噼啪"燃起来，火星子蹿得老高。
程砚的身影正从林外晃过来，九齿钉耙扛在肩头，身后还跟着三只偷摸蹭饭的小松鼠——他怀里的陶瓮正往外冒热气，烤鹿腿的焦香裹着蜂蜜味儿，顺着风扑了她满脸。
她抱着小本本跳起来，发梢沾的隐身苔藓早被风吹散了。
阿狸欢呼一声窜过去抢鹿腿，程砚手忙脚乱护着陶瓮，耳尖在火光里红得像颗山杏。
安燠望着这一幕，突然低头在小本本上又添一行："第五十二条：青丘虽险，有饭可吃。"
篝火的光漫过她的笔尖，将"可吃"二字染得暖融融的。
远处传来程砚的嚷嚷："阿狸别扒拉！
这是给夫人留的腿儿！"安燠合起小本本塞进袖中，望着跳动的火苗眯起眼——青丘的麻烦、系统的警告、取经团的眼线......都等明天再愁吧。
毕竟，今晚有烤鹿腿，有程砚的傻气，还有桃树洞前暖烘烘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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