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的睫毛在月光下颤了颤。
她倚着新栽的桃树干,狐尾无意识地扫过青石板,发间那支程砚从山神庙顺来的木簪歪了,戳得后颈有点痒。
系统猫原本蜷在她膝头,此刻正用肉垫拍她手背:"宿主,浅眠状态达标,梦境签到启动——"话音未落,她的意识便像被揉皱的云,软绵绵地沉了下去。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
眼前是座飞檐斗拱的玉殿,汉白玉阶上落着几瓣早开的桃花,廊下铜鹤香炉里飘出青烟,将殿额"悬星阁"三个鎏金大字晕得有些模糊。
台阶上站着位老者,雪色道袍沾了点丹炉灰,白须被风掀起几缕,正眯眼打量她:"安儿,你可算回来了。"
安燠的指尖突然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是某种被尘封的亲切感顺着血脉往上涌。
她望着老者眼角的笑纹,忽然想起小时候蹲在炼丹炉前偷尝丹砂,被这双布满老茧的手拎着后领提起来时,也是这样带着点无奈的温和。
记忆碎片像被石子激起的涟漪——晨课抄《洞玄灵宝经》时,老者会用镇纸轻敲她走神的额头;她第一次画错驱邪符炸了偏殿,老者蹲在瓦砾堆里翻出半块焦黑的符纸,说"笔锋倒有三分灵气";还有他总把新炼的养元丹藏在第三层药柜,却故意留条缝,等她踮脚去够......
“长……长老?"安燠试探着开口,喉咙发紧,她原以为穿书后那些"玉面夫人"的记忆是全部,此刻才惊觉脑海深处还压着团暖融融的光——是昆仑山的晨钟,是丹炉腾起的紫烟,是老者手把手教她画符咒时,指尖传来的温度。
"您不是......"
"我是死了。"老者倒说得坦然,抬手拂去她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尘,"三百年前被雷火焚了道体,如今只剩一缕残魂困在昆仑禁术里。"他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轮廓,"方才你那棵桃树引动昆仑禁制,我这把老骨头才趁机钻了空子。"
老者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朵绽开的菊花:"你这孩子,从前最坐不住,偏生学起术法来比谁都认真。我总说,安儿将来定要做昆仑山最厉害的女修。"他抬手,虚虚摸了摸她的发顶。
安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打扮——月白襦裙,腰间挂着缀玉小葫芦,正是昆仑外门弟子的装束。
她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挂着长老亲手雕的桃木护身符,此刻却空落落的。
"当年你偷跑下昆仑,我气得把丹炉砸了半座。"老者背着手往殿里走,衣摆扫过满地桃花,"可后来想想,你这性子本就不该困在经阁里。直到三日前,我在禁术里看到你被孙悟空的金箍棒指着心口......"他突然顿住,转身时眼眶发红,"傻孩子,你怎么真成了那劳什子'玉面夫人'?"
安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原以为穿书只是随机分配身份,原来这具身体的"玉面夫人"头衔,竟和昆仑有关?
"长老,我......"她刚要解释,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
十六岁的安燠蹲在悬星阁后园的老槐树上,怀里抱着本沾了泥的密卷。
月光透过叶缝落下来,照得卷上"佛门密令"四个朱砂字触目惊心:"凡化形妖类,不论善恶,皆入劫数;凡助妖者,仙班除名,魂飞魄散......"
"小燠!"树下传来长老的急唤,"快下来!"
她手一抖,密卷差点掉下去。
那天夜里,她偷听到几位上仙议事,说西天要借取经之名清理妖族,连昆仑的隐世妖修都要牵连。
她抄了半本密卷,正想拿给长老看,却见他站在槐树下,平时温和的眼尾绷得笔直。
"这东西不是你能碰的。"长老夺过密卷时,指节都在发抖,"佛门势大,连玉帝都要给三分薄面,你一个外门弟子......"
"可那些妖修都是无辜的!"少女急得眼眶发红,"青丘狐族救过昆仑弟子,北海水君是妖修出身,不周山的老熊精,他们......"
"住口!"长老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槐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走。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下来:"你把密卷烧了,就当没见过。等你成了地仙,有的是机会......"
"我现在就要做!"少女转身跑开,袖中还藏着半张抄录的密卷。
她没看见,长老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画面突然模糊。
安燠伸手去抓,指尖触到一片水雾。
再睁眼时,她又回到了悬星殿外,长老正从袖中取出个檀木盒,盒里躺着枚半透明的狐形玉佩,和她现在戴在颈间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长老轻轻抚过玉佩上的云纹,"当年她为保青丘遗孤被佛门追杀,临死前托我照顾你。我总想着等你再大点,再告诉你这些......"
"所以他们要杀我?"安燠突然明白过来,"因为我知道佛门的计划,因为我是青丘遗孤,所以上一世才会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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