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将近,祭坛外百官列队,玄色朝服整齐划一,肃立于雪地之间。
天光灰蒙,云层低垂,仿佛天地都在屏息等待那一声钟鸣。
忽然,一道惊颤的呼声撕裂寂静:“你……听见什么了吗?”
起初只是窃语,继而扩散成一片骚动。
有人侧耳倾听,脸色骤变;有老礼官双手抱头,跪倒在地,浑身发抖,“钟响了!是哀乐!先帝在怒斥我们违逆天道!”另一人猛地掀开头顶冠帽,嘶喊着“鬼哭入耳”,竟踉跄后退数步,撞翻了仪仗铜鼎。
现场一片混乱。
御医急赴查看,脉象、瞳孔皆无异常,连针灸刺激也未见幻觉消退。
几名官员依旧喃喃自语,眼中布满血丝,似真见阴兵过境。
郑明远站在观礼台边缘,袖中星盘悄然展开。
他闭目凝神,任风拂面,片刻后猛地睁眼,眸光如刀。
他快步走向苏锦黎,声音压得极低:“东南风向偏移三度,气流滞涩——有异香浮动。那味儿……和贞和九年焚谱现场残留的气息一致。”
苏锦黎眉心微跳。
“是‘惑魂烬’。”郑明远咬字极轻,却如重锤落地,“燃烧特定骨粉与残谱灰混合而成,专扰心智。吸入者初觉清明,实则神识渐蚀,极易受外界音律引导产生幻听。若再配合钟声共振……足以让全场以为礼乐崩乱。”
苏锦黎目光一沉,不动声色环视四周。
祭坛四角设有通风口,用于驱散香火浊气。
此刻,东南方向一处风口正缓缓逸出一缕淡青烟气,混在寻常熏香中毫不起眼。
“韩四娘。”她淡淡开口。
黑衣女管家长身而出,隐于人群后的暗卫已悄然行动。
“封锁所有通风口,即刻查验今日进入祭区的每一炉香料记录。”她语速平稳,却字字如钉,“尤其礼部供奉的‘净坛熏笼’——我要知道它的产地、经手人、备案文牒。”
韩四娘领命而去。
不到一刻钟,消息传回:净坛熏笼共十二具,分置祭坛四隅,所用香料名为“宁神松檀”,但产地标注为“陇西旧库”,经查并无此库存档。
更关键的是,这批香料未经正音局验香备案——按律,凡涉祭典音事之物,皆须经沈琅亲审。
漏洞明显,却藏得极深。
苏锦黎指尖微动,转头对身旁匠作司老吏低语几句。
对方点头离去,半个时辰后,一只外观完全相同的熏笼被悄然替换上位,内里暗藏吸香棉片。
当那只棉片被取出时,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原本洁白的棉面已染成淡紫,滴水润湿后,细密墨痕浮现——竟是《镇音经》中早已失传的“乱识咒”符文!
此咒本为前朝帝王禁声之术,以音律反噬人心,使人自乱神志。
证据确凿。
可苏锦黎仍不言语,只将棉片收进袖中,目光投向远处偏殿。
那里,孙德海蜷缩在炭盆边,鼻头通红,不停地揉搓。
这位义庄老吏天生鼻炎,嗅觉远超常人。
就在方才,一股若有若无的腐味钻入鼻腔,让他猛然惊醒。
他瞪大浑浊双眼,死死盯着空气中某处,像是看见了多年前那一场大火。
“烧谱……又在烧谱……”他哆嗦着嘴唇,突然指向礼部司香官离去的背影,“那个人!每个月都去西山窑废址,说是收陈年松脂……可他拿走的根本不是树脂!是埋在土里的东西——烧剩下的乐谱残屑!我闻过一次,就是这味儿……焦纸混着骨头灰,臭得钻脑门……”
话音未落,他自己也吓住了,连忙捂嘴,瑟缩起来。
可这一句,已足够。
苏锦黎静静听着,眼神愈发冷冽。
原来如此——他们不仅想让人听不见钟声,还想让人听见不该听的。
用百年禁忌香方,借祭典庄严之名,行蛊惑群臣之实。
一旦百官齐呼“钟鸣哀乐”,新律便成了逆天之举,她这个监礼王妃,便是祸乱礼制的罪首。
好一招以虚破实。
她缓缓抬手,将棉片交予郑明远。
“你能认出这香的配方来源?”她问。
郑明远点头:“惑魂烬制法仅存于钦天监秘档,且需专人秘传。如今礼部司香官中,唯有柳元衡门生掌握此技。”
“那就够了。”苏锦黎眸光一闪,“你现在就回钦天监,调取历年星轨与风向图,比对今日气流轨迹与香雾扩散路径。我要一份完整的奏报——署钦天监之名,加急递入宫中。”
郑明远皱眉:“可尚无确证指向主谋……贸然上奏,恐遭反噬。”
“不需要指名道姓。”她唇角微扬,声音清冷如冰泉,“你只需说——紫微垣现‘蒙尘气’,主奸佞以虚妄惑众,宜清场净氛,否则天怒不测。”
空气微微一滞。
这是借天象之名,行警世之实。
既避开了无凭告发的风险,又将以“天意”逼迫主祭官不得不介入。
郑明远深深看她一眼,终是收起棉片,转身隐入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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