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念道:“……‘三代沟洫之制’一题,实为‘富户占水’之变体,破题须引《孟子》‘深耕易耨’句,方得上评。”
另一人接话:“今科‘赋税均平’,亦不出裴先生所授十二纲要第三条。”
赵九龄藏身屋顶,透过瓦隙听得分明。
他瞳孔骤缩——这不是泄题,是系统性操控。
这些人不是传递答案,而是在传授“答题模板”,专为应对沈家幕僚出题逻辑量身定制。
寒门学子苦读经义,他们却在教人如何“猜题”。
更可怕的是,这些盲人并非被迫。
其中一人轻叹:“我儿去年落第,只因不知此法。若早得指引,何至于焚书自尽?”语毕,满室默然,唯有刻刀划过竹片的沙沙声,像无数亡魂在纸上行走。
天将亮时,暗卫脱身归来,带回一张抄录名单:三年来共有四十七名举子通过此渠道提前掌握命题规律,其中二十九人登第,六人进入翰林院。
而这群盲人,皆出自江南某座废弃书院,原为私塾先生,因言获罪被刺目流放,如今却被沈家秘密供养,沦为“文谍”。
赵九龄连夜回府,将情报呈至苏锦黎案前。
她听完,未动怒,也未惊诧,只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如《问天曲》尾音余响。
良久,她问:“他们知道自己在写历史吗?”
赵九龄一怔。
“这群瞎了眼的人,正在替权贵重写天下人的命运。”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可他们忘了,光不一定来自眼睛。”
翌日朝会,钦天监五官灵台郎郑明远出列奏报。
他捧着星盘,声音清冷如霜:“臣观天象,荧惑守心已逾七日,主文运大变,士气将振。且昨夜南斗现异光,北斗隐而不灭,中间一星突明,似有破暗之势。”顿了顿,又呈上一卷古旧帛书,“此乃前朝残谶:‘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中间一星,照破伪墨。’臣不敢妄断,惟请陛下审察。”
殿中寂静。
元惠帝本就因春闱风波寝食难安,又接连听闻民间童谣传唱、试镜大会压倒正榜之事,心中早已动摇。
此刻见“天象”与“古谶”竟如此契合,不由得看向跪伏于侧的太子——而太子神色凝重,显然昨夜已被东宫幕僚紧急提醒。
最终,皇帝长叹一声:“既天意示警,朕岂可逆之?着设特科重审,遴选落第贤才,由大理寺评事裴文昭主持,择日开考。”
圣旨一下,四方震动。
消息传到执灯会据点时,陈砚舟正在校对《共渠策》中的税则条文。
他听罢抬头,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与此同时,各地驿站快马加鞭,将“特科重审”诏令送往州县。
寒门士子闻讯奔走相告,有人焚香祭祖,有人徒步千里赴京。
沿途市镇,《问天十二曲》再度响起,孩童拍手齐唱:“富户占水不该当,娃娃也能讲文章!”歌声如风,卷过山河。
复试当日,王府静得出奇。
苏锦黎并未前往贡院,而是独坐书房,面前摆着三份密报:一是周延年已被调离誊录司;二是沈家近日频繁接触工部库房官吏;三是昨夜东宫闭门议事整夜,沈知白亲往,直至寅时方出。
她提笔批阅《共渠策》修订稿,在“教育均等”条目下缓缓写下一行小字:
“墙未倒时,先听见它裂的声音。”
窗外晨光微透,檐下素灯仍在轻轻摇曳,仿佛无数支笔正在纸上沙沙书写未来。
就在她合上卷宗之际,一名小厮匆匆来报:“太常寺方才递来急件。”
她接过,只见封皮上写着:“秋祭将至,宗庙铜鼎三足有裂纹,需重铸。”
她略一颔首,命人取来旧档备查。
手指抚过泛黄纸页,她忽然停住。
某一页边缘,有一行极淡的朱批,几乎褪尽,若不细看,绝难察觉。
她眯起眼,凑近烛光。
那字迹歪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像是某种暗号,又像一句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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