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沉冷,盯着铜鼎中那叠黄纸名册——每一张都写着“执灯会余孽”“逆礼乱序之徒”,其中最上一张,墨迹浓重地写着三个字:苏锦黎。
“时辰已到。”他低声道,声音穿透雨后的湿气,“焚册告天,正纲肃典。”
司礼监掌礼官抬手欲击钟,九响为礼,三拜成仪。
可就在指尖触钟的刹那,铜钟忽地自行震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七声短促清越的钟鸣划破寂静,像刀锋割开绸缎。
全场骤静。
众人仰头望向钟楼,只见两枚钟槌悬于半空,细若蛛丝的银线缠绕其上,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有无形之手刚刚松开。
“谁动了钟?”礼官失声。
无人应答。风过廊庑,丝线轻晃,如同呼吸未断。
沈知白脸色铁青:“重击!补至九响!”
可第二击再落时,钟声却哑了。
那根被丝线扰动的机关卡死,余音不再起。
司礼监乱作一团,翻查图纸、拨弄机括,却始终无法复原。
就在这混乱之际,南风突起。
本该北吹的幡旗尽数倒卷向南,猎猎作响,直指城南方向——正名坊。
百姓席间顿时嗡然。
“天意偏南啊……”有人低语,随即蔓延开来,“连风都不让烧名字。”
裴文昭从观礼台疾步而出,玄袍未整,手中紧握一卷律令。
他不顾禁卫阻拦,径直踏上祭坛高阶,声音朗朗如击玉:
“据《自主命名法》第三条,任何销毁公民身份文书者,视同毁契谋逆,当以刑部问罪!”
身后跟着一名年轻郎中,手持印信文书,正是刑部新任主事,新政派骨干。
两人并立坛上,如剑出鞘。
“竖子妄为!”沈知白怒极反笑,“你竟敢以野法抗祖制?此乃祭天大典,岂容尔等搅扰!”
他挥手欲命侍卫拿人,却被一只手臂拦下。
是裕王。
他站在香炉旁,手中龟甲尚带灼痕,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知白:“方才三卜皆现同一纹路——‘火噬名者,反噬其身’。”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此为大凶之兆。若强行举火……恐惹天怒。”
沈知白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那口青铜鼎。
火焰还未点燃,可他的手却开始发抖。
不是怕鬼神,而是怕这局面失控——一旦仪式中断,朝廷威信动摇,他所代表的宗法秩序便将崩塌一角。
而此刻,王府地库深处,苏锦黎正凝视着飞鸽传来的密信。
赵九龄的字迹简练有力:“鼎中册未燃,已截下。暗卫控鼎,伪册代焚,真册全数转移至东巷旧仓。”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抚过信纸边缘的暗记——一枚小小的莲花印,是执灯会最底层联络方式。
她没有笑,也没有松懈。
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较量不在地下,而在人心。
她转身走出地库,穿过回廊,步入庭院。
雨已停,云层裂开一线微光。
她抬头望向城外山腰,目光落在那棵枯树的方向。
忽然,一道异样光芒刺破残雾——
不是灯火,也不是反光。
那是自树皮裂缝中渗出的银辉,幽微却坚定,如同血脉在皮下流动。
光纹蜿蜒爬行,隐约组成无数细小的名字,一闪即逝,又不断重生。
她怔住。
腕间那枚素银环悄然发热,表面浮现出四个新字,如刻入肌肤:名字活着。
那一刻,她闭上了眼。
风拂过耳际,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也带来了某种遥远而熟悉的声响——千万个声音,低低地唤着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穿越了二十年光阴才终于找到出口。
她听见了。
那个曾被抹去、被替代、被遗忘的名字。
不是“庶女”,不是“罪婢”,不是“安国公府无名之人”。
是苏锦黎。
这三个字,在风里,在光里,在每一寸不肯熄灭的记忆里,缓缓苏醒。
她站在檐下,不动,不语,任雨水顺着屋角滴落,打湿裙裾。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名字不再是纸片,不再是官府册上的墨点。
它是火种,是信号,是哪怕深埋十年也能破土而出的根脉。
林小满那一句“娘教过……写名”,不只是坦白,是一声叩门。
而今夜这场风雨中的祭礼,虽未成形,却已在人心中完成。
她睁开眼,望向远处那棵发光的树,唇角微动,终未言语。
只将银环贴在心口,仿佛回应某种无声的盟约。
喜欢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