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字,浮现在她脑海,清晰如刻:
问。苏锦黎踩着雪,一步步登向慈云观。
山道蜿蜒,积雪覆石,她走得极稳,斗篷边缘已染了霜色,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风从崖下卷来,吹得她额前碎发凌乱,却未减半分脚步。
腕间的玄铁镯沉甸甸地贴着皮肤,自药王庙出来后便再无声响,也无幻听——只有那个字:“问”。
她知道该去问谁。
清虚子是碑灵旧事的最后见证者。
百年前,她曾是先帝钦点的“观星人”,后来遁入慈云观,闭门不出,只在每岁冬至夜焚香北望,仿佛在等什么人归来。
观门虚掩,香火微弱。
苏锦黎推门而入时,老道姑正跪于蒲团上,背影佝偻,手中三支檀香燃至将尽。
“你来了。”清虚子没有回头,声音像枯叶落地,“我知道你会来。”
“如何斩断轮回?”苏锦黎直立殿中,一字一句,不带情绪。
清虚子缓缓叩首,再起身,从供桌下方取出一卷泛黄册子,封皮题着《甲子录·补遗》四字,墨迹斑驳如血。
“百年前,第四任使者活下来了。”她翻开一页,指尖点着一行小字,“她没完成使命,也没死于钟鸣。她……自毁真名。”
苏锦黎瞳孔微缩。
“烧尽所有文书、契券、婚书、籍册;族谱除名,墓碑磨平,连乳名都不许人再提。七日之内,世间再无人记得她是谁。碑灵唤她不得,控她不能,最终只得另寻宿主。”清虚子合上册子,叹息般道,“从此,她以‘无名氏’行走人间,终老于江南小镇。”
苏锦黎心中骤然亮起一道光。
可随即,那光又暗了下去。
她是苏锦黎,安国公府庶女,七王妃,新政推行之幕后操盘者。
她的名字刻在皇室玉牒,写进民间话本,甚至百姓口中传唱的“贤妃谣”里都有她的影子。
要毁名?
等于把自己从这世上生生剜去。
“若我毁名,他们仍需一个祭品。”她低声道,“碑不会停,钟也不会止。”
清虚子望着她,眼神幽深:“那你便只能给它一个假名。”
一句话,如灯拨芯。
苏锦黎眸光一震,随即冷静下来。
她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清虚子一眼,转身离去。
归途马车摇晃,窗外雪落无声。
她独坐车内,掀开袖口,露出玄铁镯。
昏光下,那“你”字竟似活了一般,边缘微微蠕动,正缓慢覆盖原先剥落的“你只是媒”,渐渐拼出新句——
“你是唯一。”
她盯着那字,忽然笑了,笑得极轻,也极冷。
既然天要一个名字祭碑,那便给它一个空壳。
当晚,王府偏院烛火未熄。
她召来心腹婢女绿芜,命其摹写自己笔迹,反复练习三遍,直至几可乱真。
然后亲拟奏疏草稿,字字恳切:
“臣妇苏氏,才德浅薄,不堪凤位之重,愿辞王妃之名,归隐林泉,诵经赎罪。”
写毕,封入檀木匣,藏于妆台暗格。
她抚过匣面,指尖微凉。
这只是开始。
而此时,京城另一端,韩霁悄然攀上太庙钟楼。
寒风刺骨,他蹲在哀极钟基座旁,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片——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守陵牌,背面刻着“永镇”二字。
他将其嵌入钟底一道隐蔽凹槽。
钟体微震,无声扩散十三道波纹,唯有他能感知。
几乎同时,地宫深处,那块沉默百年的残碑裂开一道细缝,黑液渗出,在地面汇聚成字:
“我等了六世,只为一个不愿认命的人。”
苏锦黎在梦中惊醒。
窗外,药王庙方向,那株黑花随风轻摆,花瓣飘落之处,泥土翻动,无数嫩芽破土而出,每一根都在细微颤动,如同呼唤——
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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